“那你走吧。”菩萨眉眼微动,似笑非笑。
……
走?哪有这般容易,易天行在心里暗自骂娘,脸上却是表情如前,柔声道:“菩萨神机妙算,一手操控天上人间许多事,我这辈子,全在菩萨安排之中,您不让我走,我又如何走得?”
他心知肚明,现在还是语笑晏然,过会儿之后,怕不又是暴风骤雨,什么事情,都还是依靠自己吧。他体内的菩提心,在须弥山外的金山上已经全部炸开了,得日光菩萨大日所迫,金莲青菩提如今已经全部融入他的身体之中,再也没有明显的分界。易天行用心经内视,微微一笑,感觉到了如今境界地提升。
观音菩萨发现他的手上动作缓了下来,知道他在做什么,微笑道:“法会供养一日,甘露浸泡数天,你的福缘总是比别人深厚许多。”
易天行诚心致谢:“拜老祖宗为师,普贤菩萨灌顶,老君炉洗澡,这些都是菩萨安排,我能有如今实力,全靠菩萨一手打造,真心谢过。”
“真心?难道你不怨我暗中操控你的人生?”菩萨回过身来,一双明眸看着他。
易天行被这清澈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只好微微一笑,掩去真实感受:“或许有些吧。”
易天行从小便以为自己是个妖怪,差点儿变成抑郁症儿童,后来又经历了无数险事痛事伤心事,而这些事情,全部是站在身前这位曼妙菩萨一手操控,要说不怨,那自然是假的。但问题是,正因为这位菩萨操控了自己的人生,易天行才会与平时比较起来,少了一些决断的勇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您让我下界历劫修练,难道便是为了法会上所说的弥勒降生之事?”他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发问。
菩萨笑了笑,梳妆台上的木纹都似乎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您对师傅说,我可以助他脱困,所以他才想办法诱我进归元寺,收我做徒弟。然后又让斌苦说我是什么取经者,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为什么?取经者又是什么意思?”
“取经为了什么?”菩萨温柔地望着他:“上次取经,为须弥山成就了两个佛位,取得真经渡众生,成佛只是路上的一站,而你今世取的经,便是要成佛,便是要接着佛祖的意旨,普渡众生。”
“那叶相呢?”易天行苦笑道:“他这一世小时候差点儿被陈三星打死,后来被斌苦救了,看来也是您地安排。”他忽然望着菩萨的双眼道:“陈三星的门派叫南海门,不要告诉我,他也是您安排在下界的。”
“不是安排。”菩萨微笑道:“南海门本来便是观音门一支。”
“梅岭?这事情也是您安排的。”
“大势至菩萨劝诱梅岭僧人修敛佛见佛之法,须弥山十八罗汉险些永堕黑渊,我不方便亲自出面,只好借你与文殊师兄之手,救那些罗汉出来。”菩萨平静应道。
“那叶相的中指头?佛指舍利?不要说和您没有关系。”易天行看着她的双眼,幽幽道:“我护送佛指舍利出巡,也是斌苦安排,而舍利在我的眼前丢失,叶相又恰巧赶到香港,不要说这些事情里面没有隐藏您的无上法力。”
“与法力无关,只是安排。”观音菩萨静静道:“五百年了,须弥山总是要改变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易天行长叹了一口气:“还有我上天之后的一切事情,都有您的影响,我虽然知道,却无法抵抗身后有您这样一个靠山的诱惑,结果一步一步,都按照您的安排在行走,直到遇见真武。”
他叹完气后,脸上显出微笑,死死地盯着观音菩萨的脸,似乎是想把这张脸与那张不论在人间还是在天界,总在遥远的云层上注视着自己的那张菩萨面重叠起来。
这张脸很慈悲,又很可怕,似乎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似乎,能安排所有的事情,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是为妖也。
易天行的心头无由生起一股寒意。
“不要这样望着我。”观音菩萨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洞口,外面的清淡毫光从洞外洒入,透过她身上的轻纱后,缓缓散开,整个身体笼罩在乳白色的光芒之中,看着圣洁无比。
“我并不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也不能安排所有的事情。”观音菩萨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五百年了,为了今天,我足足等了五百年,安排了五百年,心上已有尘埃,疲累不堪。”
她顿了顿才叹息道:“就算我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也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
菩萨回过头来,逆着天光,面容隐在阴影中:“我算错了你的性情,你毕竟是佛祖从天地开辟之初带回来的那蓬火,天性爱自由,不受拘束,所以我安排的道路你不走,这很费了些事儿。”
易天行笑了,知道菩萨说的是台湾的林伯、莫杀、古家父子这些破事儿,也对,如果换作旁的人,身边有这么多予取予求的力量,或许早已经在人间整出更大的动静,获取更大的利益。他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不是傻子,既然明知道是您安排的人,安排的路,我凭什么那么走?”
这六七年里,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个大畏惧,怕的就是佛家这些王八蛋,为了渡人折腾些狗屎事情来。以前有个传说,为了磨砺某位修士的心,先予之满世繁华,亲情友情爱情,然后再一一剥落,到最后一场秋风,叶落灯尽,那修士才得悟大道,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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