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银鼠沉默少许,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当年射阳山人写西游记,莫不也是这么个原因?”
“不错。”
“那为什么这书里一直都没写明白,吴承恩到底是谁?”
“宗教嘛,总是要玩一点神秘主义的,如果什么都说明白了,谁还会感兴趣?”
……
又有一日,小银鼠还在打字,菩萨还在看电视。不知是写到哪里了,小银鼠产生了一个疑问,问道:“菩萨,全按您说的在写,小的有些地方不明白,请菩萨指点。”
菩萨眼睛正盯着电视上面的某个舞台画面,心不在焉,随便点了点头。
小银鼠从键盘上蹦了下来,眨着一双因为劳累而渐渐近视的双眼,小意问道:“前面写到,大圣爷手上那乌金镯子并不是旃檀功德佛给他套上的,那自然只有……”
菩萨仍未留意,随口应道:“自然是我给套上去的。”
“那菩萨这五百年里也下过几次凡,去过几次归元寺。为什么不帮大圣爷取下来?”
“愚蠢的问题。”
小银鼠想了想,这问题确实比较愚蠢,如果菩萨松了那镯子,大圣爷只怕早就出来了,那佛光早就入冥了,其时还无易天行,亦无邹蕾蕾,凤凰儿也没有到五百年苏醒的那一刻,这事儿只怕无法了局。
但想着想着,小银鼠的心头愈来愈寒,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推论。什么南海门,什么乌金镯,什么什么的,说不定菩萨一直是在执行佛祖的遗旨,只不过后来生生被易弥勒一家给扭了,菩萨干脆就顺水推……不对,弥勒的后天袋,为什么观音菩萨也能开?对,这是自己的前任被逼着撒了谎,但今世弥勒乃菩萨前世童子,怎么看,这事儿里,菩萨娘娘的地位又有了次恐怖的上升亚……
菩萨自然知道这小畜生心里在嘀咕什么,也不发怒,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不要瞎写。”
小银鼠吓得一哆嗦,恭谨趴在空格键上行了一礼,后文中再不敢涉及此处,又赶紧修改,将末章中本属观音菩萨的戏份全数删掉,这才落了个安全。
……
“大圣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就是让古老头儿上层次的那句话,什么暗行苦行碌十年,朱雀飚飞直上三天……好象上三天第一任门主也听见过的。在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里,这句话隐隐有初始点题之效。”
“噢,这句话亚,我想应该是……俺辛苦行路十年,猪却膘肥吃上三天……大意如是吧。空空被关在归元寺里五百年,总有闲得骂娘的时候。”
听见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再听得菩萨唤大圣爷为……空空,小银鼠的脸上出现三道黑线,却不敢慢了打字的速皮,在键盘上蹦哒着。
……
“由道入佛,天下有双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两个职场上抢人的成功范例。”
“明白了。”
……
“吴承恩究竟是谁啊?”
“关心这个干嘛?”
小银鼠不再说话,隐隐猜到吴承恩老先生当年可能是观音菩萨座前第一写手,只不过在西游记里面提了些菩萨不愿意看见的,又被后世的网络闲人隐约猜到些端倪,所以现在落了个生不见仙,死不见尸的可怜下场。
一念及此,小银鼠哪敢再言,埋身于键盘之上,不知岁月流逝。眼看着故事完成大半,才有些犹疑地抬起头来,小心询问道:“虽然朱雀与大鹏皆是一体,便如那凤凰一样,与弥勒同为劫初火中幻出之物,但为何这故事要取名叫朱雀记?”
“依你看,应该叫什么?”
小银鼠窜到茶碟处舔了两口茶,十分舒服,说道:“依我看,这故事讲的是易天行成佛之事,应该取名叫求佛才对。”
观音菩萨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了回来,眼中寒气大作:“不准。”
“为什么?”小银鼠想不到菩萨的反应如此强烈,不免有些意外。
菩萨酷酷说道:“那歌太恶心。”
……
半晌之后,菩萨又说道:“反正那家子与朱雀二字脱不了干系,叫朱雀记便好,说不定还能诱几个道家弟子来看看。”
※※※
又一日,银毛鼠迈着疲惫的脚步从键盘上爬了下来,却发观房间里没有了菩萨的踪影,半开的窗户里吹来了微腥的海风。它定睛往从来没有关过的电视屏幕上看去,只见那个电视频道里正在放着一个歌会,而上面有个极眼熟的女子正在唱歌。
银毛鼠唬了一跳,险些摔下凳去。再看着那女子化名为张小白,更是大惊。
片刻之后,银鼠却化惊为喜,吱吱一笑,又爬上键盘,开始打字。
它本是多闻天王手中一鼠,仗着主子上面有人的先天优势,千年以来,不知偷听了多少天庭佛土的秘辛,本就有志做个天界第一八卦记者。奈何易天行上天一战,便掳了它去,其间去须弥山,访那美克星,入普陀,与净土一场大杀,它都是战战兢兢地躲在那小书包中。
料不得脱困之时,却是在观音菩萨的身边,更想不到观音菩萨居然让自己写这故事。
这本是它乐意做的事情,奈何这些天来总被菩萨威压吓着,一颗八卦之心不得尽抒,只在键盘上写些打打杀杀血腥之事,咿咿呀呀颂经之声,菩萨又不准他将这故事全数按真实讲出,只教它个真亦假的法子,在里面夹杂无数故弄玄虚的恶心手段,全无自己最爱的种马后宫黄色笑话的地盘,不由好生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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