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头男子面对没有章法的危险乱枪,毫不犹豫后退到两步之远的门外。
「干!你是谁派来的!知不知道我们后面是谁在罩!」
「我们四个你一个!干给你死!再开枪就一定给你死!」
「干你娘咧……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
「财哥都被你挂了还想怎样!还不快走!找死!」
四个混混里有两个已经尿裤子了,还是扯破喉咙大骂,给自己人壮胆。子弹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直开、开光了就轮流手忙脚乱装子弹。
躲在门外的油头男子冷静地持续朝沙发开枪,逼迫那些小混混现身对决。
苍叶就站在专业枪手与黑道小混混中间,动弹不得。
两边子弹呼来啸去,深陷在炽热的枪林弹雨中的苍叶每一秒都可能会死。
「……」苍叶暂时失却了语言能力。
真是被强制经历的、奇妙的濒死体验啊。
热辣的鲜血在苍叶脸上如蜡融下。
他任由咸咸的热流沿着大腿、贴着小腿、不急不徐地浸湿穿着拖鞋的脚掌。
咕噜。
咕噜。
他听见肾上腺素在体内大量分泌、快速流窜的幻声。
电视新闻的主播声音变成夸张的、弯曲难解的哞哞声。
「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从台北飞往曼谷的东航KH202班机,在行经太平洋上空的途中发生了不明意外,从三万英呎高空坠落在太平洋公海上,据了解……」
同一时刻,那些不长眼的子弹在四周空间快速交叉前进。
时间被紧张感急速压缩,子弹在空气中冲锋破浪的声线彻底盖过了火药声。
嗉——
嗉——
嗉——
子弹很快,但还没快到逃脱苍叶视觉之外。
金属光芒越来越清晰,空气波纹越来越像水波纹,子弹上的刮痕……
他深刻感觉到,捕捉子弹行进过程并非单纯的视觉体验,而是一种灵魂经验。
或许部份是幻觉。
或许全部都是幻觉更接近令所有人都能满意的理解。
或许在某个梦里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残存扭曲的记忆瞬间接枝在现实里。
都不重要。
站在彼此杀戮的两边子弹中,苍叶缓缓张开双手,宛若承蒙上天宠爱的信徒。
电视上的新闻主播:「机上满载的四百五十七名乘客生死未卜,航空公司已紧急联系各国相关单位前往坠机现场协助调查,至于台湾旅客的名单方面……」
那些子弹从他的指缝中穿过。
从他的耳上头发削过。
从他的大腿跨下穿过,将裤子的纤维烧出一个大洞。
差半公分就刺穿颈动脉的近距离飞过。
每一颗子弹都极度威胁苍叶的生命,却更像在飞行的短暂旅途中打个招呼。
究竟过了多久,精准的时间已丧失意义。
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真不是盖的……苍叶的心脏连跳一下都没有。
情势终于有了改变。
苍叶听见的背后传来凄厉的惨叫。
幻觉无限夸张地扩大。
他听清楚了子弹捣碎好几颗内脏的沉闷声响。
也听清楚了子弹插进头盖骨缝隙,直接钻坏脑袋的啾唧声。
油头男子冷静的压迫性攻击,在灵魂时间外的真实世界里,快速获胜。
沙发被轰了好几个大洞,四个小混混在仓皇抵抗的过程中逐一被打趴在地。
最幸运的一个脑袋直接中弹,快速坠入地狱。
一个混混垂着脖子,看着身上几个血窟窿,陷入支离破碎的迷惘。
一个混混坐在一屁股的血渍上,仰头看着如旋转木马般的天花板喀喀发笑。
最不幸的那个拼命喘气,全身冷汗地抽搐,颤抖的手按住鲜血直流的腹部。
枪声静止,电视画面依旧。
新闻主播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事故发生的原因还有待调查,根据东航公司公布的飞航通讯纪录初步显示没有异常,一切详细调查需得找到纪录所有飞航信息的黑盒子才能进一步……」
懂枪的杀手有很多种。
真正好手的定义,绝不是对敌人一枪毙命,而是在枪战中绝对的冷静,与果断的压制力——就算不是直接开枪射中对方又怎样?这个油头男子可没有那种病态的「高手心态」,在危险的子弹阵型中全身而退才是真的。
他是用枪的杀手。
不是用枪的高手。
开几枪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任务完成。
油头男子缓缓从门后走出,像看着外星生物一样打量着苍叶。
这个幸运地「闪过」所有不长眼流弹的外星生物,正在尿裤子……
油头男子的表情,就是如此难以置信。手中还冒烟的枪随意抬起,对着苍叶。
刚刚开了十四枪,弹夹里还有一发子弹。
「我……」苍叶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终于吐出这一个字。
也许在这一瞬间,他真心想大声谢谢这个单枪匹马杀进讨债公司把所有恶棍都杀光的英雄。不管这个冷酷的杀手是为了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究竟自己能够保住肾跟肝,全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挑了个好时间闯进来啊!
但,油头男子没等苍叶把话说完。
比起苍叶错把油头男子当成救命恩人的感动,油头男子只是淡淡地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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