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八九,W想在死前享受一下跟几个小辈最后的对决高潮吧……”与W合作多年的老雷诺语重心长地说:“以杀手的身份。”
一打十一个,绝不是自负,而是诚心诚意想死。
感觉有点悲哀,毕竟W在业界一向有好名声,杀人的手法专业利落,没有多余无聊的风格,不惹麻烦,虽然没创造过什么太传奇的事迹,但绝对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前辈。
终于有退休善终的机会,还连续七次,却无法摆脱这个杀戮回圈。
最后W对自己下了这一张单,充满了即将蜕变成杀人变态的隐喻。
显然W心知肚明,如果这次众家杀手解决不了他,他便要诚心诚意放弃自我约束,成为下一个到处闯祸的杀人魔。
十一个,不是个小数目。
为了送W一程,几乎每一个阿乐接触过的经纪人都派了旗下的杀手接单。
有的杀手擅长远距离狙击。
有的杀手精于策略布局。
有的杀手喜欢欣赏炸药在城市地平线化成热烈烟火的景观。
有的杀手通晓捕捉运气之术。
有的杀手不怕死到惊世骇俗的程度。
有的杀手伪装技术之高超令人赞叹。
有的杀手对近身肉搏极有信心。
有的杀手手中的飞刀比子弹还快。
更有些杀手永远都不让人知道他们到底擅长什么。
也有的杀手别的不会——拥有的只是“最强”两字。
“G吗?”
阿乐一想到这里,就有一点点开心。
因为他正看着网路上的当期乐透号码。
数字的排列组合正告诉阿乐,这一次他拥有价值五百六十一万的运气。
这可是破天荒的强运。
G或许真的是当今最强的杀手,这一点完全无碍阿乐的自尊。
但如果职业生涯里有一次能够超越G,那倒是非常值得怀念的记录。
“……五百六十一万啊,从来都没有捕捉过这么饱满的运气!”
阿乐满怀自信地投入这一场十一打一的不公平战争。
24
七个鬼子各自运作属于他们的追猎技术,用最快的速度封锁整座海岛。
在没有鬼子的奥援下,W果然尽情享受了人生中最后的火花。
W几乎与每一个杀手都短暂交手了。
阿乐与W在台中七期的酒店区,你追我跑,断断续续用子弹交谈了一个小时。
警方照例姗姗来迟,抵达现场的时候只剩下在柏油马路上用粉笔作画的工作。
这些戴帽子的没有捡到任何一具尸体,倒捡了七十四颗没有血迹反应的子弹。
两天后,阿乐与W在彰化后火车站错综复杂的废弃暗巷里,继续前天未完的深谈。
出于前晚累积下的奇异默契,两人不约而同决定换一种方式心灵交流。
都不说话,仔细聆听着对方的脚步声。
注意地上与墙上忽然增长的黑影。
感受空气中残留的肾上腺素分泌的气味。
彼此接近,在听见对方心跳的前一刻停下脚步。
阿乐将消音器慢慢旋上枪口。
也等着W慢条斯理将消音器给装上。
今晚,他们都不想被打扰。
“……”阿乐闭上眼睛,以适当的力道握住颈上的项链。
“……”巷尾的W似乎也准备好了。
巷首,巷底。
六根灯柱的距离,第四根忽明忽暗。
时间以特殊的姿势、只能意会的单位,在两人平稳的心跳声中爬梭而过。
或许一个小时过去了。
或许没有。
不是僵持,也不是对峙,更非剑拔弩张。
两个杀手只是全神全灵地等待。
等待着某种讯号。某种迹象。某种宣示。
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淡红传单。
天上无月。
今晚无神。
两颗子弹同时贯穿了传单上一长串的电话号码。
路灯被一一击碎。
阿乐一边开枪,一边感觉到来自W指尖的兴奋。
子弹通过消音器后发出的独特咻咻声,掠过彼此的耳际。
死神以毫厘之差呼啸着。
这是不言而喻的友情,以亟欲夺取对方性命的神态快速加温着。
未曾谋面永远都不是友情的重点。
对一个想死的前辈,很好,就让他死。
让他死在今晚,那就是杀手最好的情谊。
渐渐的,弹匣换了两轮。
阿乐用止血带绑住了右手上臂,猜想子弹或许也击中了W的某处。
终于阿乐感觉到了异状。
到底,W为什么要自己下单杀了自己呢?
原以为W为了不想变成一个杀人成瘾的变态,所以一心寻死。
真正交手了第二次,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
阿乐在W削过灯柱的每一颗子弹里,看见瞬间放大的飞溅火花。
W很炙热地活着,散发出朝气蓬勃的气息,像个昨夜刚学会用枪的小伙子。
那种拼命战斗的生命力强大到……死在今晚的人未必是W。
还未听到警笛声,厮杀却提前结束了。
结束的理由,并非有人得偿所愿。
“我没子弹了。”
W远远地说,慢慢走出黑暗。
右手按着左肩,鲜血似乎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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