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青阳宗仙使微微一怔,循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便看到了坐在外厅塘边的方原。
他似是刚刚想起了这个人,过了半晌,轻轻开口道:“听说今年的太岳城里,出了一位在道元真解一道的奇才,堪称三百年内第一人,本是这甲子榜的榜首,可就是他?”
一提到了方原,桌上的气氛登时有些微妙。
城主千金吕心瑶抬头看了仙使一眼,旋及低垂了双目,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仙子堂道师则是沉叹了一声,没有开口。
城主吕竹庵轻轻一叹,笑道:“仙使说的没错,这位方原方世侄是我看着长大的,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为人有些木讷,记性倒是不错,听说他在大考之前,不仅把道元真解一文倒背如流,就连其他与道元真解有关的注解、典藉,也都背得滚瓜烂熟,这水磨功夫可非一般人能比,不过他除了道元真解,其他的医理与卜算、器物、武法等方面,可以说都是一窍不通,这次若算上道元真解,他自然是榜首,但若去掉了道元真解,那连普通人也不如了!”
“原来就是个擅长死记硬背的孩子!”
青阳宗仙使沉吟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但仙子堂道师朱先生却听不下去了,忽然道:“乔师兄,你为公务而来,我本不该说这些,但实在是忍不住了,方原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资质实在不错,这一次他能得这甲子榜榜首之位,可谓实至名归,如今就因为仙门一句话,就要毁了这孩子的大好前程么?”
那青阳宗仙使乔师兄微微一怔:“朱师弟的意思是?”
道师朱先生道:“这孩子资质着实不差,就不能破格将他也收入门中么?”
一句话说了出来,内厅之中,忽然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青阳宗仙使,连呼吸都摒住了。
而在这么多的目光里,青阳宗仙使考虑了半晌,却还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你……”
仙子堂朱先生登时有些发火,酒杯重重的蹲在了桌子上,就要起身走人。
“朱师弟莫要发火!”
那青阳宗仙使却低叹了一声,道:“咱们也曾同门学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非我仙门无情,而是这孩子实在是不适合再入仙门了,你在仙子堂为仙门教导幼徒,应当明白,让这些孩子们从小研习药理、卜算、器物、书法等学问,都是为了将来的修行做准备……”
“一般来说,等这些孩子们长到了十五六岁,修行的基础打的差不多了,身子骨也已经定型,这时候再选择资质优异的,进入仙门修行,却正是好时候。否则的话,过早开始修行,身子骨尚未长好,强行练气不见得有益,反而有伤本源。过晚开始修行,身子骨定了型,资质便也毁了大半,仅仅是这么数年之差,将来的成就,怕是起码也要折损大半!”
“而你说的这位少年,我已看过他的卷宗了,道元真解一道,确实造诣不浅,便是本座,也没见过能将世间公开了的三十六部道元真解经文完全背熟,一字不差的,但这孩子其他修行之理却皆平平,而如今,道元真解已被证实是假的,太上师叔祖也已坐化,无人关注这一块了,若是将这孩子收入了门中,他就等于是一张白纸,修行之前,还要再重新学习各种基础理论,你觉得他能什么时候学好?三年,五年?到了那时候,他还适合修行么?”
“哼,以青阳宗的底蕴,好好培养,又怎么可能耽误了他的修行?”
仙子堂的朱先生愤愤说道。
青阳宗仙使听了,却只是一声苦笑:“可仙门又哪里有这么多精力培养他?”
“你……”
朱先生大怒,过了片刻,才沉声道:“你可知这一个念头,便有可能错过了一位好苗子!”
“仙门里的好苗子已经太多了!”
青阳宗仙使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你也知道,如今仙门收徒与以前不同了,这三百年里,每三年一次,收入门中的弟子比以前的十年还要多三倍不止,而修行资源是有限的,这些弟子们想要成长,短缺了资源的供给是不可能的,仙门已经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无谓的人身上了,实话说了吧,或许,这一届的大考,便会成为三百年来的最后一次了……”
“什么?”
此言说了出来,场间人顿时大惊,目光都有些惊讶的看向了那位仙使。
可青阳宗仙使却不再说什么了,举杯啜了一口,见朱先生仍然神情愤愤,余怒未消,便沉吟了一番后,笑道:“罢了,朱师弟,咱们相交百年,又岂能因为公事而伤了和气,既然你如此看好这位少年,那我在职责之外,也未尝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只看他愿不愿意了!”
厅外,方原回想着《道元真解》的经义不久前给自己带来的那种神秘感,慢慢的起了身,打算离开这个并不欢迎的地方,也就在此时,背后一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是方原?”
转过了身,方原便是一怔,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负手立在自己背后,正是那位来自青阳宗的仙门使者,城主、祁将军等人也皆在他的身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吕心瑶等其他甲子榜上的小天骄则都跟在身后,一个个的脸上都似有疑惑与担忧之色。
“晚辈正是!”
方原客客气气的回答,并未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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