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着顾昀那隐含失望的眼神,他竟有些犹豫了。
“我,任凭处置。”顾小年终于开口。
话说出来,心里卸下的好像不是一块巨石,而是一座山。
他抬起头,腰身依旧笔直,“此事错在我身上,任由处置。”
一旁的林欣尘一下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顾昀却是久久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依旧年轻,却已经成长的人。
他忽地笑了笑,目光在眼帘低垂间闪动,神情眨眼是失望至极。
“我本以为你成长了,没想到这锦衣卫的差事还是没能磨掉你的性子。”
顾昀说道:“优柔寡断在前,现在还多了舍己为人的高尚?”
他的语气很冷,此时双眼微阖,两道剑眉微挑,原本的器宇不凡,在此时竟有些阴翳。
这张英朗的脸上,多了许多冷漠。
顾昀上前一步,抬手点了点顾小年的胸膛,厉声道:“我是让你去死么?就算是死千人万人,你也要记住,他们能死,你自己不能死!”
顾小年一下惊愕,眸光一颤,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记忆中的对方,不会说出这样自私的话,更不是这样的。
顾昀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方才脸色的狠厉和冷漠已经印在了顾小年的心底。
“这件事我会去跟圣上说,你回锦衣卫老实待着,不必再管。”
顾昀好似嘱咐似地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顾小年嚅了嚅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行了,回去吧。”
眼前之人摆了摆手,将一个腰牌拍在了他的身上,说道:“回去吧,好好当差。”
顾小年眼中仍有震惊,他握着那枚金腰牌,求助似得看向一旁久未开口的林欣尘,后者只是轻轻摇头,脸色淡漠。
他忽地有些彷徨,仿佛原先坚信的一种东西崩塌了。
也好像是,忽地失去了什么。
顾小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座冰冷的宫殿的,只是沿途的持枪带甲的军卒好像都在嘲讽。
他站在玉石桥上,回身远远看着离开的殿堂,眼里仍有未散去的迷茫。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了,但宫中还是有些静谧,他孤身一人站在桥上,不远处经过的军卒对他熟视无睹。
森森宫墙院落深深,如林似海。
一阵晨风吹来,顾小年忽地感到很冷。
他紧了紧衣衫,慢慢朝宫外走去。
……
而在平阳公主的住处,林欣尘看着回身将房门带上的顾昀,抿了抿嘴。
“你这么做,值得么?”他终究忍不住开口。
顾昀呼了口气,脸上隐含期许,也有疲惫。
“不然呢,依着他的性子继续这么走下去,横死不至于,但走不远的。”
顾昀说着,慢慢从阶上走下来。
他的面容温润,哪有先前那般的狠厉冰冷。
林欣尘摇摇头,“就怕那小子不理解,心里反而对你忌惮生恨。”
顾昀笑笑,有些复杂,“本来就没想过他能理解,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有些东西,有我背负着就够了。”
“其实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值得你这样做?”
林欣尘看着他,说道:“你可以跟我说说。”
顾昀目光真诚,道:“非是不愿说,只是此事牵连甚大,我不想你受拖累。”
林欣尘皱了皱眉,“既然这么危险,你又何必陷进去?如今生活,于你来说很是不错了。”
顾昀莫名笑了笑,负手朝外走,“家国事大,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林欣尘听了,一下皱眉。
对于顾昀,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当今首辅的乘龙快婿,今科状元,可先前呢?
在入神都以前,关于对方的一切他却是无从知晓,因为林欣尘非官身,没有渠道来调查。
“血海深仇。”他暗自琢磨,想到顾昀先说了‘家国事大’,心下莫名生出些慌张。
林欣尘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动,快步跟了上去。
他非精通卜算勘命的道士,但他相信,只要有自己在,起码有些时候还能拉住顾昀。
不至于,让对方置身险地。
第267章 日下尘嚣
顾小年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在北镇抚司待着了。
他不知道顾昀会如何处理此事,也不知道那位陛下会如何做以处置,他不想给顾昀添麻烦,因此便依着对方吩咐,每日当差散值。
就这么一连过了几日,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宫里的事,似乎就这么沉寂下去了,而在北镇抚司里,却好像尘嚣刚起。
赵宥在那一夜的确是被人劫走了,负责看守诏狱的百十号人死伤过半,而被勾结着里应外合的竟然是镇抚司内的某位千户。
在这几天之内,北镇抚司里锦衣卫进出不绝,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
当日负责值守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谢鸢现在就在大理寺,因为他在出事那晚还在青楼喝酒,此已是渎职。就算其身后有千岁撑腰,但此事事大,时间点太敏感,据说已经上达天听,谢鸢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这几日便在大理寺受审。
而俞文昭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那名与劫走赵宥之人串通的千户,正是其心腹手下。如今底下人成了叛徒,他这位主子自然是难辞其咎,而且也引了颇多怀疑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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