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一路走进来,看了花园中的景象,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快步过去。
“殿下?”他小心示意。
周锦书偏头,看到了他臂上搭着的圣旨,原本有些发干的嘴唇便抿紧了。
小黄门小心看了眼身前人的脸色,而后恭敬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袁炬和鹿淼已经放下了手头上的营生,脸色复杂莫名。
周锦书点头,微微一笑,“我在呢,公公宣旨吧。”
小黄门低头笑了笑,将圣旨慢慢摊开拿好,定睛看了眼,而后犹豫似的看了眼身前含笑的年轻人,竟是沉默下去。
本来前去传旨的宦官都是提前看了圣旨内容的,而他却没有。人可以有好奇,但也要分什么事,尤其是对宫里的人来说。
陛下虽然升天,但余威仍在,他没有那个胆子。
因此,沉默半晌之后,小黄门直接跪下,将圣旨托在了手上,不发一言。
周锦书同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说话,小黄门便一直跪着。
良久后,他才道:“你们说,我应不应该接这个旨?”
小黄门自然是不敢说话的,鹿淼也是扭着手指,难以抉择,只有袁炬上前一步,说道:“末将全听殿下吩咐。”
似有深意,周锦书笑笑,伸手取过了那道圣旨。
小黄门只觉手上一轻,心里先是一松而后便紧了紧。
周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圣旨,上面的字有些娟秀,但又透着一股寒峭肃杀,他认得这是谁的字。事实上,陛下的太多奏折乃至文书都是此人负责批阅的。
其上所写没有问罪的意思,也没有提及关于太渊州和昨夜之事的一丝一毫,只是让二皇子修身养性,既然身有残疾,那么,便不要再与宫外有联系了。
终生,不得出浮屠宫。
周锦书手指有些颤抖,指甲深深抠在明黄的圣旨上,出现褶皱和印子。
小黄门跪地不语,但亦能感受到那种沉重。
“你退下吧。”周锦书说道。
小黄门一愣,起身后有些站不稳。
鹿淼给了他十两银子,把他送了出去。
“殿下?”袁炬语气有些低沉。
周锦书向后靠了靠身子,仰头看天,轻声道:“你说,到头来是不是我做错了?”
袁炬没有吭声。
“她明知我也知道自己身份,从小一应所求从不短缺,可我还是骄横乖戾,惹她生气。”
“殿下是想,让陛下注意到。”
“是这样么。”
周锦书自己都有些不信,“或许,就是我太坏了。”
“殿下多想了。”袁炬认真道。
清晨的天开了一天的好气象,七月初始,阳光很暖,天空很蓝,飞鸟追逐,白云淡的看不真切。
“周锦年?他是什么东西?呵,我才是周复生的儿子。”
周锦书一下有些低沉,“她对我好,或许只是对他的愧疚。”
袁炬多想了一会儿,良久才道:“陛下对您一直视若己出。”
周锦书脸上漾开笑容,舒朗道:“或许吧,就是太晚了些。”
是自己执着的太早了,明白的太晚了。他心里一直知道的,只不过长久以来,一直拉不下脸像儿时那般想要明确表现。正是这种自持身份的端着,才会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人会为所做的每一件事有明镜似的分析,对与错,其实早就有了判断。
只不过,是那种可以找出千万个借口、也可以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执拗,让人一步步往相悖的方向走下去。
鹿淼从外面走了进来,步伐轻快。
周锦书笑了笑,最后道:“手脚快些,不吃饱怎么行。”
……
早朝是被打断的。
本来就是众人沉默的早朝,只有一直侍奉在先皇身边的那个女官在说着遗诏,人员调度安排中,殿中官员有的被金吾卫架出去,有的跪地叩谢皇恩。
而更多的,则是随着诏令的下达,金吾卫快马加鞭持着手书出宫,让那些以往被排挤出朝堂官场,或是被贬谪到四方的官员回京。
朝堂上很热闹,大小官员惶恐之余窃窃有声。
上官容儿的身旁是面容悲戚的周衿,这个小小的人儿偶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会抽噎几声,反倒是坐着的周锦言一脸灰败,如同呆滞。
打断早朝的,是仓皇进殿的小黄门,他说宫中起了火。
而后,不等殿中大臣反应过来,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前兆,接着便是连串的轰鸣。
群臣出殿,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浓烟滚滚,火势弥漫,即便是白天,都能看清那熊熊火光。
“二哥?二哥!”周衿先是难以置信地喃喃,而后喊了声。
上官容儿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底映地火红。
因为在她儿时也见过这般情景,那是自己家被查抄时的场景,如今却在这大周皇宫重现了。
她用力按住了周衿的肩头,后者抬头看她,含着泪光的眸子愣了愣。
上官容儿很年轻,侧脸很冷,且像极了一个人。
此时,她说道:“你是皇家的脸面,要注重一言一行。”
周衿老实下去。
是日,浮屠宫起无名大火,这座先皇亲自赐名的宫殿付之一炬。
金吾卫从这场大火中只抢救出了一个人,大片烧伤奄奄一息的宦官鹿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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