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知何时早已止了血,腹中那把匕首也诡异地退了出来,被衣襟挂着。
那人没有理由骗自己,上官容儿想着,而既然殿下不会死,那自然是要有人死的。
她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脑海里无数画影闪烁,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往来交替。
她似乎看到了家中满门抄斩后那个无助的娇小身影,和在那明黄大殿里所面见的高高在上的那人。
“今后,你便跟在朕的身边。”
此后的一切,便都是在宫里,且一直与这个人息息相关。
执笔画眉、批阅奏折、统筹安排,小到起居,大到诏令皆由她来随从。
“你年纪也不小了,朕觉得兵部尚书之子就不错。”
“朕看着锦言似乎对你很是上心。”
“今后朕不在,一应大小事就由你斟酌处置。”
“衿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容儿朕”
上官容儿泪眼婆娑,脑海却愈加昏沉,她将怀里的人小心平放了,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物件捏碎。
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殿下,你不会有事的,她想着,轻轻躺在了一旁,地上的血将她的衣衫染红,很是鲜艳。
“以后的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上官容儿轻轻闭上双眼,
“对不起,陛下。”
第497章 蓦然间
外面的雨变小了,天色虽然依旧晦暗,但明显地只见偶尔的电光却不闻雷声,雨水变得淅淅沥沥,打在葱郁的枝叶上。
屋檐上的瓦楞里淌下整齐的水线,顾小年缓步在回廊上,放开的感知里,宫中大院竟无半个禁卫巡视。
他脚步停下,衣袂轻轻飘落。
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拄剑,如渊渟岳峙。
那人穿了一身厚重金甲,即便是如此夜色里依旧反射着华贵的光彩,而他手中的剑很宽很大,剑鞘是不知名的皮革,暗沉无光,上面缠绕着像是老旧的布条一类的东西。
这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九的巨阙,重剑无锋,只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巨力坚硬。
顾小年那双沉寂的眸子动了动,从剑落到对方的脸上。
面容坚毅,棱角分明,他认得这个人,金吾卫的大将军,尉迟真武。
对方现在这副打扮,而且还是在宫里,那便不是大周的第一强者,而是听于皇命的金吾卫。
“真是让人唏嘘啊。”尉迟真武首先开口,语气感慨,“究竟是死而复生,还是囿困十年?”
顾小年没有应声,虽然从对方的语气和气机中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意,但他如今自非常人,在生死煎熬困顿中终得一线生机,必然不会再放下警惕。
“诸葛伯昭不该放你入宫,但放你入宫才符合他的性格,老狐狸,想要让我来试你心中磨砺的那口十年绝刀。”
尉迟真武难得轻笑,道:“我很欣赏你的自制力,如果今夜殿下出事,我便会出手将你留下。”
顾小年点头,表示在认真听。
至于真假,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仍记得在首辅府被抄那日,眼前之人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还失礼试探,当时可没见他这么好说话。
尉迟真武见他如此,眉头微皱,问道:“你今夜缘何入宫?”
“真相。”顾小年说道。
尉迟真武沉默半晌,拇指摩挲着剑柄上的绿松石,“无论对错,所为何事,因你出手,上官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杀你,前尘往事,便因此勾销吧。”
顾小年看他一眼,淡淡嗤笑,然后抬脚走出回廊,踩落阶前。
“你似乎并不认同?”背后,一道气机遥遥将他锁定。
“我亲眼见到至亲与好友死在面前,你觉得我该如何认同?”
顾小年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他对此事是真的在意。
但尉迟真武不同,他能听出那道压抑的仇恨。
“你在逼我动手。”尉迟真武淡淡道。
顾小年没理他,脚步未停,依旧平缓坚定,兀自走远了。
……
“他今夜,为何没有动手?”
一道身影自拐角阴影中走出,疑惑开口。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者,只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此时遥遥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多有困惑。
“他是如何来的,咱们都未发觉。”诸葛伯昭道。
老者眼中略有羞恼,无他,他是老辈的大内供奉,以精神秘法感知奇异而扬名,如今借着天时,竟然连那人半点气机都未捕捉到。
若不是先前因对方出手而泄漏的气机,恐怕连今夜进宫来的是谁都不会知道。
“他身怀奇门法,恐怕早已察觉到了。”管恕也即是驼背老者开口道。
尉迟真武点头,沉声道:“我对他尚算了解,此人从不做没有必要之事,今夜入宫,必有所图。”
“既求真相,也有仇恨,那他为何不杀殿下?”管恕疑虑难消。
“十年苟且求生怎能不惜命?”尉迟真武话虽如此,却并不轻松,“他身上真气未显,真意难见,到底是何等层次谁也不知。不过此人既将真意磨刀,而非反哺自身,那必然是有要杀之人,咱们暂且看着便是。”
“你是说,他还会在神都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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