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死,他不想死,而死到临头,更难看开。
他正是惧怕衰劫方才真丹与真意离体潜藏,以此多争取时间。他本就没把握度过衰劫,方才行此险招,哪成想被眼前人直接找到。
真是诡异巧合,莫不是就连老天都让他死?
忽而,他感觉到了什么,看到了那双决然杀意的眸子,连忙道:“你不能杀死老夫!”
顾小年冷笑,“想要求饶了?”
“他们快来了,不,他们已经来了,周锦言不知道自己引出了什么东西,若没有老夫,你们根本挡不住他们!”
老供奉语速加快,强忍痛苦,最终连血也呕不出来,“圣地里的老家伙们都是怕死的缩头乌龟,如果你杀了老夫,江湖必乱,大周必亡!”
顾小年眸光闪了闪。
老供奉双眼一亮,好似看到了希望,决定趁热打铁,“如今江湖怪异频出,这并非人为,若不早做处理,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却是冷笑,等缓过之后便要让眼前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非要让其受尽折磨不可,而必然要食其肉饮其血,才不枉费他养鱼之苦,遭反噬之恨,今日之耻!
忽而,他看到了那个人不含丝毫感情的眸子,以及冷漠到极点的神情。
他一下明白了。
“缘何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他轻语一声,目光微颤,好似看到了无尽的时光过往,以及遥不可及的所求彼岸。
噗
老供奉的脸上尚有纠缠而强撑不显的痛苦,无边的懊恼,还有一丝捉摸不定的悔恨。而眼底却杀与恨交织,深藏难见。
但顾小年没给他任何机会,求饶或是回忆对对方来说都太过奢侈,而他如今很愿意给人以希望忽而泯灭后的绝望。
掌刀落下,一颗被烧灼地面目全非的头颅滚落一旁,转而一缕星火落上,渣也不剩。
只有地上的血,毁掉的牢房,四周浇灌铁水的墙壁和地面上的无数仍有刀意残留的痕迹,以及还站着的那个人表明,这里发生过短暂而惨烈的战斗。
顾小年哇地吐出几口血,体内青芒反噬加重,隐隐透出丹田往经脉而去。
他有些颤抖地抬手,胳膊上已有青白色的类似寒气的东西生成,臂膀已变得僵直起来。
顾小年感受着一尊曾经天人身死道消后的空无,目光于四下而望,只觉心头一松,好似有什么消散远离,而身上一轻,仿佛有看不见的枷锁断去。
他斩断了那条与老供奉的莫名联系,如鱼与钓线,此时心中只有舒畅和快意而生。
接着,顾小年便想到了对方临死前所说的那番话。
近来江湖所生的变化,他并非全然不知,行于街上亦不乏耳闻,两相结合,此事诡异并非危言耸听。
他想了想,略作调息,转身离开。
第509章 你也想起舞吗
江湖,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且各不相同。
有人说它是一张珠帘,而在顾小年的心里,江湖,是一个舞台。
前辈我辈后辈,江湖人如同戏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跳的好的如星耀世,名利双收;跳不好的落人嘲笑,凄惨退场。台上他们是角,光彩照人,台下却多得是不为人知的勾当,光鲜难复。
名利、美色、侠义、豪情,便如台上的琴瑟琵琶,音色呈现各异,为人追捧的,一生所为的,也就各不一样。
甭管结局如何,人人都想做那起舞之人,站在台上,四方寂静,或引吭高歌,或余生婉转,蹙眉凝眸,引得台下人喜怒哀乐,心情全为你一人系。
顾小年走出通道,火把俱熄,两旁牢房并非空荡,却无人开口,仿佛置身幽冥鬼域,偏有一种寒凉危险。
褚游蛟等捕头捕快皆无,偌大天牢,直至前方出现一缕光,他都未看到这些人。
他听见了一声马嘶,然后,且在天牢门前看见了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露出诸葛伯昭那张沉着的而不减凝重的脸。
“上车。”他只是道。
但另一边,柳施施骑了一匹健壮白马,从长街一头匆匆而来。
她脸上带着急切,带着担忧,她一手紧抓马缰,一手却提着那柄无鞘的绯红长刀。
马蹄很快,如一道疾风,百丈距离,眨眼近来。
她看也不看那马车,眼中唯有那个人在。
“来!”她很是松了口气,遥遥一声,语气有些轻快。
顾小年笑了笑,脸上是失了血色的白,而他的腰间,血液被冻住,半边身子爬上了青白色的寒气。
柳施施定定看着,而诸葛伯昭嚅了嚅嘴,刚待开口。
“笨蛋。”她低语一声,不知是气还是心疼。
白马纵蹄,她长腿勾住马鞍,双手挽住那人两边臂膀,一下抱到马背上来。
将他置于怀中,柳施施空中一声唿哨,白马如风,骤然远去。
扬起的沙尘里,诸葛伯昭呛了呛,张了张嘴,脸上有种长辈看晚辈胡闹时的无奈和苦笑,他沉了沉脸,用力将车帘放下。
双驾大黑马打了个响鼻,龇了龇牙,撒蹄子追了上去。
“混蛋,慢点!”
马车里传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怒斥。
……
相较于神都其他富丽堂皇的府邸,诸葛伯昭的神侯府倒算是低调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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