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仁慈一点不好吗?”李佳声音更小了。
“仁慈是烤肉上抹的一点蜂蜜,没有刀子杀牛,哪来的蜂蜜可涂!萧晨法师,你不会真准备这样去对待那些奴隶吧?如果是那样,我真得好好考虑下和你们合作的价值了。”赛琳达面色冷峻,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萧晨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所有的理念,所有的观点,无论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都来自于工业革命以后的时代,那时封建贵族那套制度早已崩塌,人与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而眼前这位伯爵之女,可是正正经经的封建大贵族。如果这样的大贵族能轻易接受他的理念,那也就不会有法国大革命了。
赛琳达的王国和领地,不是现代的国家。赛琳达的贵族和臣民,不是政治家和公民。所以,前面的那番话,几乎是鸡同鸭讲。萧晨想了想说:“现在多说无益,领地的事情我们本来就已经在谈,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解决。钱,技术,商品我们都有。至于奴隶么,我可以让一步,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去营地里问,愿意和你走的人,你就带走。”
赛琳达知道自己会给奴隶的条件,肯定远不及萧晨的许诺。那些贱民又不是傻瓜,谁会跟她走?她冷哼一声道:“这件事就作罢吧,当我什么都没提过。”
说完这话,她就自顾自走了,李佳则匆匆忙忙地跟了过去。
“李佳这家伙,以后有得吃亏了!”萧晨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去,自言自语道。不过,他马上又有些犯愁起来,作为一个领主是这样的观念,那这些奴隶呢?他们的思想会不会更加不堪,会不会完全不能融入他们这些地球人所设计的框架?
他摸着下巴,站在那儿苦思冥想。却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法袍的人影。
原来是罗玲。
“你都听见了?”
罗玲点点头,她一笑道:“你和封建大地主谈社会契约那套东西,她没有追杀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唉,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路有多难走。我们和这个世界是多么格格不入。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能否真正安置好这些奴隶了。如果这些人压根没法适应我们的安排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像那些领主一样对待他们吗?”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啦。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有学校这些人在,你怕什么?”
“生产力?这话我从中学开始年年背,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新奇的话说不定是谬论,老套的话说不定是真理啊!你再琢磨琢磨这话放在今天这个场合是什么意思?”
萧晨仔细一琢磨,似乎品出了点味道,他分析起来:“你是说,这里的生产力不足,所有只能用奴隶和农奴的方式来处理生产关系。而我们学校因为有技术,有理念,同样的人为我所用,生产力就会远远高于这些封建领主?所以,我们的生产关系完全不必是那样的?”
“难道不是吗?种地我们有农业科技和更好的农具。做工我们有工厂管理制度和更优秀的设备,军队我们有成体系的操典和更精良的武器。我们的货品广受欢迎,可以卖出高价,负担得起更多更专业的行政人员。让他们更加有效地管理和培养这些人。只要是人,不管来自什么时代,只要牵涉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不会是傻子。对于一个更好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向往?对于一个更好的政府,他们为什么不支持?”
“是的,就是那样!他们会站到我们这一边,就像佛洛罗镇的那些人一样!”
“萧晨,千万别小看生产关系的力量。学校这个小社会,只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缩影,即使这样,它爆发出的力量也不是古代社会能够抗衡的。所以,今天你何必和她解释那么多呢?事情都是做出来的,不是辩出来的。等她看到,你让这些奴隶变成了农民,工人,战士,学生,甚至工程师,医生,教师和法官。她还有资格和你辩论吗?”
不知为什么,听到罗玲这样说,萧晨突然有些感动。有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在心中萌动起来。他点头道:“是的,我不能辜负他们。我们应该可以带给这里一些改变。如果我们不改变这里,那我们就会被他们改变了。”
“那将会是个悲剧!我们作为现代人,来到这个地方,总得有自己的坚持。虽然我们那个世界还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制度。但是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无疑比这里的社会文明和宽容得多,大部分人的生活更是幸福得多。我们的道德底线和赛琳达是不一样的。虽然,有时候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突破自己的底线,但是如果我们连自己的价值观也放弃了,那我们还剩什么?我们和那个世界的联系,就只剩几栋破房子,烂衣服吗?”罗玲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
旧世界啊,旧世界。
旧世界的记忆既是一种牵挂,也是一种负担。
也许是男人的神经更加粗糙的关系,萧晨到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共鸣,但是他想起了奴隶营地里发生的种种事,现在再想起,滋味也有点不同:“这次处置奴隶的事件,让我有机会面对一些抉择,我想我没给我们丢脸。我现在想明白了,有很多事,如果仅仅因为周围的封建领主们都这样做,那些佣兵军头那样做,我们就同流合污,向他们妥协,那我们就真的迷失了。我不愿意做一个奴隶,所以我也不愿意做一个奴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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