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话虽如此,但你我便是方外之人,也终究不能坐视南方万千生灵葬身于蒙古大军的钢刀铁蹄之下,总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禹天来有些诧异地望着他道:“方丈你却要想清楚了,本寺如今可是在蒙古人治下,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为本寺早来灭顶之灾。”
无尘那张悲悯慈祥的脸上却忽地露出一点狡猾的笑容,向着禹天来合掌施了一礼道:“正是顾念到满寺僧众的性命,老衲实在不便轻举妄动。但有一件事情又是迫在眉睫,所以老衲只有劳烦天来你了。”
禹天来摇头失笑:“早就猜到你这滑头的老和尚不安好心,原来是想教我来顶缸。也罢,我也不能平白在藏经阁读了这五年书,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且说出来罢!”
无尘正色道:“日前老衲得到大都那边传来的一个消息,蒙古人要对南海的‘不归岛’下手,起因是‘不归岛’藏有当年岳王爷留下的一部用兵秘诀,并且当代岛主燕冲天已经被江南武林盟主‘九现云龙’言大侠说动,准备破除先人誓词,重入中土相助大宋抗敌。此次忽必烈派出了一批手下的邪派及异族高手,又有三千精锐蒙古武士,准备乘海船沿海岸南下远征‘不归岛’。而总领这次行动的,则是蒙古国师八思巴的亲传弟子伯颜。”
“伯颜?”禹天来登时想起前世所读史书中关于此人的记载,记得他当是蒙古人中的一位天才统帅,后来的蒙古灭宋之战便是由此人主持,看来此战应当是他出山后的牛刀小试。
无尘却以为他是在猜测伯颜是何许人也,便详细解说道:“伯颜此人曾祖及祖父都曾追随成吉思汗,出生在忽必烈亲弟旭烈兀所辖的伊儿汗国,后来随使者入朝蒙古,被八思巴看中收为弟子,亲自教导武功与学识。其人年纪虽轻,却已是先天圆满的绝顶高手,善使一对玄铁铸造的奇门兵器‘天矛地盾’,同时又精研汉学,诸子百家无一不晓,尤善兵法谋略,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禹天来不由得对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和尚另眼相看,哑然道:“这应该属于绝密的消息,你竟也等探听到?”
无尘微笑道:“少林传承千载,已经不仅是一个佛门流派或武林宗派那么单纯了,自然可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禹天来摊手道:“事情我已经知晓,那么方丈你须要我来做什么?”
无尘道:“老衲欲请天来你下山一趟,尽快赶往江南武林盟,向言大侠报知此事。而后不管言大侠如何处置安排,你都先往‘不归岛’助战。只是有一点你须要谨记,等出了本寺之后,你绝不能泄露与少林的关系。好在你的武功已自成一家,也不虞被人看出破绽。”
禹天来知道无尘安排自己来做这件事其实有着极微妙而深远的谋算。
北宋年间,少林执武林正道牛耳多年,素来号称武林第一门派。但自从宋室南迁以后,少林的身份便实在有些尴尬。依武林正道的本分,原该领袖群伦助朝廷抵御外辱,偏偏少林寺的所在原属金国,今归蒙古,如果公然举起保宋旗号,只怕转眼间便要被大军踏平山门。
因此,少林一方面要与北方的统治者虚与委蛇做出顺从之状,另一方面却在暗中为大宋提供帮助以尽正道本分。再往深想一层,如此做法也未免有两头下注的嫌隙。
如今他的修为已重回前世巅峰,要更进一步突破炼气成罡之境并非闭门造车可以实现,再说天宝和张君宝那两个小子也该放出去历练一番。
想到此处,禹天来笑道:“既然是方丈的安排,贫僧自当从命。只是方丈当知贫僧惯于用剑,少林家大业大,是否能帮贫僧弄一把合用的长剑?如此下山之后也多了几分自保的本钱。”
无尘道:“此事容易,天来你稍等片刻。”
说罢他亲自起身转到后室,不多时便又走出,手中捧的却是一柄锡杖。
禹天来见此杖首尾长有余四尺,杖身漆黑,杖头则呈暗金之色。形如六角佛塔的杖头上铸刻了许多微小却栩栩如生的佛像。佛塔外是一个轮廓呈宝瓶形的大环。被塔身分成左右两半的大环右各穿了三个较小的圆环,轻轻一振即叮当作响。
无尘将剑送到禹天来面前,肃然道:“此仗名为‘德杖’。杖中藏剑,名为‘慧剑’。德杖渡世,慧剑伏魔,天来当善用之。”
禹天来接杖在手,稍一把玩已明其构造,当即以左手持杖身,右手握住杖头大环当中的佛塔,一转一抽,“唰”得从杖身中拔出一柄长剑。
此剑全长三尺六寸,宽仅二指,剑身与剑柄一样呈暗金色,纤薄的锋刃上隐隐有一线毫光流传不定。
他玩赏片刻后还剑入鞘,一手怀抱锡杖一手竖于胸前,正容施礼后道:“贫僧定不负方丈所托。”
次日清晨,禹天来带着天宝与张君宝出了少林,下山之后来到大路上。
此刻两个小子的脸上都现出些向往又畏惧的复杂神色。天宝问道:“师兄,此次咱们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禹天来笑道:“不是‘咱们’而是‘你们’。我们便在此处分道扬镳,到江南武林盟驻地襄阳再会合。至于选哪条路,怎么个走法,全由你们自己做主?”
张君宝吃了一惊道:“师兄为何要与我们分道而行?”
禹天来道:“你们此次出山是为了入世历练,自然需要自己去闯荡一番。昨晚我已经将‘截道八击’的核心要诀传授给你们,你们认真观察和揣摩所见的各种武功,便可不断地充实完善这套功夫。最后叮嘱你们一句走江湖的箴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言尽于此,我们襄阳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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