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禹天来与洪熙官等三人一前三后出了总兵府,一路飞檐走壁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后面的洪熙官低声喝道:“前面的朋友请暂停贵步,容在下等当面致谢。”
禹天来正在飞掠的身形倏地停住,回身笑道:“为国锄奸原为我辈之责,大家志同道合,又何须言谢?”
三人赶上前来,洪熙官首先揭开蒙面的黑巾,抱拳道:“阁下是台岛国姓爷麾下义士吗?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洪熙官,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弟和师妹。”
若只是洪熙官一人,禹天来倒也不用掩饰身份,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将来会投降清廷的马宁儿,便不得不保持神秘。他拱手还礼,仍用沙哑嗓音笑道:“原来是少林高第,难怪武功如此了得。如今国姓爷遣麾下军师陈近南先生赴内陆筹建‘天地会’,准备里应外合夺回我汉家山河。在下忝为天刑堂堂主,此次受陈总舵主差遣,来诛杀吴六奇这狗贼。”
洪熙官少年时遭清兵屠灭家族,后来之所以投身少林苦练武功,正是因为矢志报此血海深仇。此刻听说对方果然是如今对抗清廷的中流砥柱郑成功所部,如今又正在筹谋反清大业,饶是他性子清冷,也不由得热血沸腾,当即上前一步道:“国姓爷与陈总舵主欲成此大事,如蒙不弃,洪某愿附骥尾!”
禹天来笑道:“咱们天地会愿意接纳每一位有志反清的豪杰。洪兄弟这等人才,陈总舵主定然无比欢迎。只是在下尚有些事务在身,不便亲自引洪兄弟入会。这样罢,在下说一个地方,洪兄弟可以自行前去,到时自会有人接引。”
随即低声说了一个地名。然后向着三人拱手作别,身形几下起落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马宁儿有些不满地道:“师哥,这人既不以真面目相见,也不通报姓名,实在好生无礼!”
洪熙官摇头道:“这位英雄是做大事的人,凡事自当小心谨慎,师弟无须介怀。”
当禹天来回到天地会新设的秘密总舵时,陈近南已经先他一步功成而返。这一次他迭施巧计,将一队押送明史案中遭发配妇孺的清兵一举全歼,无论是手下还是要救之人都毫发无损,事情做得比禹天来更要漂亮。如今那些妇孺已经被他经由秘密途径送往厦门大世子郑经处。
如此一来,“天地会”之名登时震动朝野。朝中辅政四大臣大为震怒,下令各地严查这两件大案,务求尽快擒拿人犯归案。民间的百姓则是人心振奋,更有许多如洪熙官般的有志之士八方来投,使得天地会的势力大涨。
禹天来一面帮助陈近南梳理安排急剧膨胀的力量,一面时不时的主动出击,凭一柄长剑斩杀无数满清权贵高官和为恶的武林败类。因为他每次行动都戴鬼面、罩白袍,形如地府的勾魂无常,又因为他剑法出神入化,所以人们送他一个绰号叫作“无常剑”。
第四十六章 出师未捷,英雄先丧
短短一年时间,陈近南和禹天来携手创建的天地会以令清廷恐慌的速度扩张,甚至取代了素以人多势众而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
而且陈近南和禹天来都是胸有丘壑之人,视野从来都没有局限于江湖一隅,凡事有志反清的仁人志士,出武林中人以外,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尽在其招揽收纳的范围之内。数量多达十数万的天地会成员编织成一张无比庞大而繁复的网络,势力渗透入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和角落,甚至是南方几个手掌实权的汉人将领也被天地会策反。
如今的天地会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台岛的郑成功率复兴大军渡海而来,便会云集响应,在满清各处心腹要害之地掀起滔天战火。
这一天陈近南和禹天来正在天地会秘密总舵商议起事事宜,门外忽地有人报说厦门的大世子又密信送到。
陈近南当时命人将信呈上,当着禹天来的面打开信函展纸观看。才只看了几眼,他的脸色陡然惨变,随即竟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陈兄,你这是怎么了?”禹天来吃了一惊,急忙走上前来问道。
陈近南此刻已是面如金纸,身体也摇摇欲坠,那封书信也从手中飘落在地上。
他紧闭双目仰起头来,眼泪却从眼角流淌下来,颓然长叹道:“一载苦心筹谋,一朝俱付东流,苍天待我汉人何其不公!”
禹天来知道事情都在那封信上,俯身捡起来看时,脸色也随之大变。那信是郑经亲笔,笔墨虽然不多,内容却是赅人听闻。信中说郑成功已于上月薨逝,台岛来人说是重病暴毙,但冯锡范随后送来的密信却说此事另有隐情,所以要请陈近南前往厦门,合力查明真相。
他心中也不由大为沮丧,不仅是因为筹谋经年的反清大计必然要因郑成功之死而中道夭折,更由于自己明明做了一些事,试图改变郑成功英年早逝的命运,结果竟是徒劳无功。
好半晌后,陈近南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他向着禹天来拱手道:“禹兄弟,国姓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大世子既说国姓爷之死另有隐情,我决不能坐视不理。若他果然为人所害,我绝不会放过那凶手。我要即刻动身赶往厦门,会中事务便摆脱兄弟你暂时执掌了。”
他摆手阻止正要开口说话的禹天来,神色郑重地道:“我知道禹兄弟你不愿意走到台前,但这一年来天地会扩张太快,虽说是声势浩大,根基却尚未扎稳。若是少了我居中调度,只怕很快便要出问题。而如今能够取代我来坐镇中枢的,除了禹兄弟你便再无第二个人有能力和够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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