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董卓还是老了,脸上浮现出衰败的黑色老人斑,骨子里透出垂垂老朽的暮气,若不是那一身丞相的行头,出行堪比天子的仪仗,扔在路上市井百姓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英雄迟暮啊!董卓的心态再也不复昔日担任凉州刺史的雄心壮志,或许是龙气的反制,或许是西凉军军气的颓废,他开始变得猜忌心重,开始疑神疑鬼。
他忆起初入洛阳城时,斜刺里射来的毒箭,若不是胯下神骏赤兔挺身护主,他早就是一具死尸,根本没有机会挥军入京,剑履上殿,把持朝政,生杀予夺的权势。
那支印象无比深刻的暗箭,浸透了冰冷刻骨的杀意,由此可见洛阳城里,还有一些远见卓识之辈,能够预见他率军入京带来的一系列恶果,故此做出反制。
董卓开始害怕了,独自站立在权势的巅峰,俯视大地苍生的时候,未免不会觉得有孤家寡人之感,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俗话说,风起于青萍之末!
当董卓的内心被某种“总有刁民想害我”的情绪抓住,他就觉得偌大的洛阳城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否则他可以单人匹马入宫,而不是几百人前呼后拥,毕竟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会有义士冒险刺杀,他终于害怕了。
最熟悉董卓性情的“谋士”李儒,对他的心态变化了如指掌,不过李儒早已对其失望透顶,毕竟董卓过于刚愎自用,听不进谏言,对以往的老人也不够尊重,态度很强硬,就像顽童似的不听劝。
因此明哲保身的李儒选择不对抗,不进谏的策略。凡是董相说的一定执行,不管后果是好是坏,凡是董相决策错误引发一系列恶果,不管影响是大是小,都会说董相英明。
掌握军中秘谍系统,又兼职相府长史一职,手眼通天的李儒,纯心想要蒙蔽董卓,实在是容易不过。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显然是对董卓彻底失望了。
报喜不报忧的战报,都是经过李儒的手,递呈到董卓的桌案上。虎牢关的守军积小胜为大胜,形势一片大好,不是一般的好,是前所未有的好。
没想到,接连几个月的瞒报后,关东联军竟然因粮草不继自行崩解,诸侯们各自就食,所谓的讨董盟约成了彻底的笑话。
李儒精心准备的谎言,原本还预想着有一天会被戳破,自己该如何应对,没想到对手实在是太烂了,竟然先支持不住,偷偷摸摸地开溜了。
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地李儒晕乎乎地,感觉脑子不够用,不过经此一闹,他也察觉到京城洛阳,的确不是久留之地。
尽管有虎牢关、汜水关等天下有数的雄关可以拒敌,不过关外地界都是不服董卓的豪强。仅仅是骁骑校尉曹操出面,就可以背靠门阀借势,掀起偌大的讨董风波。
没有足够的缓冲地带,西凉军依旧待在京城洛阳,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瓮中捉鳖坑死,只有退往长安,占据土地肥沃的关中,以函谷关为界,坐拥大秦起家的雄厚本钱,关上门经营数年,积累出足够多的实力,方才可以出关鲸吞天下。
在此期间,笑看天下风云激荡!没了董卓的洛阳,肯定会引起关东群雄的争夺。
洞悉人性弱点的李儒,深知在贪婪的驱动下,各州各地的诸侯迟早会互相攻伐,等到他们耗尽了彼此的元气,民力财力疲敝不堪的时候,才是西凉军的机会。
至于那时候董卓是否在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兼得汉羌两族豪杰的西凉军政集团自诞生那天开始,就有自己的利益需求,董卓只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代言人,在朝堂上横冲直撞的头面人物。
难道没有了董卓,西凉军就会停止前进的脚步?李儒自己是第一个不相信!他决定要开始行动了。
翌日,董卓从战报得知关东联军自行解散离去,兴奋地拍打桌案,直到手掌拍地红肿吃痛才停下。
稍后,董卓问计于心腹谋士,李儒趁机卖起了私货:“温侯受挫于刘关张三英,病体至今未康复,麾下并州兵毫无战心可言。我西凉军守关数月,抗住关东联军攻伐,早已疲惫不堪,急需择地休整,补充兵员武器。如今虎牢关安然无恙,不如引兵返回洛阳,顺势迁都于长安,以应市井童谣。近日得知,街市童谣传唱: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臣思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世祖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天运合回!丞相迁都回长安,方可无虞。”
董卓听了这话半喜半忧,李儒说迁都得自童谣传唱,他就不敢丝毫疏忽大意。尽管对繁华似锦的洛阳还有留恋,不过两汉谶纬之学颇受重视,尤其是本朝光武帝就曾以符瑞谶纬起兵,前后不过几年就席卷天下,再造汉室。
毕竟有光武帝的前例,董卓不敢不信,也不敢不听,当下装作喜出望外的模样,直言:“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差点耽误了大事!”
随后,董卓就下令义子吕布率军返回洛阳,各军将领齐来赴会,先在内部商量出迁都的章程。
别说称病不起的吕布,就连待在上清宫养伤的徐荣,都被李儒派出的亲卫请到相府。当然了,为了防备这位非西凉军嫡系的道将,李儒亲自安排了几位德高望重的羌族巫师,护卫着董相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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