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战阵的这一边,只有几位孤零零的骑士,盔甲中露出的衣带在狂风中飞舞。
他醒来了,月光正照入木屋,窗外的雪山发出圣洁安详的光芒。
明康恩伸出满是皱痕的苍老的手抚着那桌上散落的羊皮古卷。
“我死后,有谁再来书写历史?”
同一个晚上,魔族第一大将,齐格扎里特也不能入眠。
坎图斯蒂是没有夜与昼之分的。这里是永远的黑暗之城。只有底层烈火湖的光芒永不熄灭。在城市中,大地的缝隙里流出火红岩浆,那是魔族的生存血源。而亡灵族们堆起骨墙,燃起青幽幽的暗淡死光,只需看红与暗青色的分布,便知魔族与亡灵族的聚集所在了。
魔族并不喜欢亡灵族,甚至厌恶他们,亡灵族不过是恶魂、骷髅与僵尸,除了那些不散的恶魂,大多没有思想,智力低下,只逐臭而居。而魔族却是有血有肉的一群,有着自己的信仰,崇尚与诸神抗争的勇气,视痛苦为磨炼,视战死为光荣。但人族却总是把他们与亡灵族混成一谈,这使魔族感到是一种侮辱。
魔族从前并不生存在地下,只是在数千年前的战争中,被驱入地下,从一代魔王格顿到卡奇云德,无不梦想着重回地面,因而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最庞大惨烈的一次一直打了九百多年,从卡奇云德开凿里姆克依通道直通人类都市,到金克斯神殿拉锯战,到人族亚德古王朝灭亡,大陆被神一分为二,三大族在整个银月洲展开混战,再到银月光华军的建立,魔族流尽最后一滴血。魔族在漫长的战争中有数千万人战死,在地下,所有的孩子一到四岁就开始接受训练,一到十二岁就送上地面战场,整场千年战争中,魔族共建立过一万九千一百一十二个军团,阵亡的军团长多达六千零七十九人,守护者神殿里刻满了名字。这千万名字簇拥着神殿中心那块由卡奇云德亲手刻出深槽,熔岩流淌其上而形成的大字:重返阳光之土!
而到今天,魔族总共也只有常备四个军团而已,现在,还有两个军团被削号了。
齐格扎里特知道华优冰其斯为什么要弃职逃走,他也知道自己恐怖大王之号的由来,并不是来自重返阳光之土的神圣战争,而是镇压地下的内乱。
随着三百年前魔族被重新封存于地下,恐慌与绝望笼罩了整个种族,在魔王被封存不知所终的日子里,曾与魔王一同作战的亡灵族大祭司以他的死亡信仰安抚着魔族,成为魔族与亡灵们的共同精神引导者。然而这是一些魔族无法容忍的,他们无法接受让一个恶魂取代魔王的位置,从而发起反抗,这其中包括许多在战争中幸存的死忠于卡奇云德的高级将领和士兵。但那时清醒的魔族将领明白,经历千年战争,魔族几乎流尽了所有的血,而亡灵族却通过卑劣地向尸体里灌入恶魂的所谓不知恐惧不知痛苦的死亡信仰急速壮大,魔族那时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为了魔族能在地下生存下去,这些将领不得不宣布忠于大祭司而开始镇压本族的反抗者。
那是魔族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无数忠勇的经历千年战争仍幸存的战士却倒在自己人的刀下。而齐格扎里特,正是这样靠踏着同族的尸骨一步步从一个士兵成为军团长,成为大祭司最倚重的魔族将领。每年,齐格扎里特还选拔出军团里最优秀的战士送去给大祭司亲自训练,同时把大祭司向他推荐的魔族孩子放在军团最有希望的岗位,他们被称为黑暗之子。
而齐格扎里特明白,所谓黑暗之子,不过是大祭司未来控制整个魔族的黑暗火种,十年二十年后,这些年轻人将占据几乎所有魔军的高级将领位置,那时,魔族就再没有意志与大祭司对抗了。
齐格扎里特看着自己的双手,守护神殿里的熔岩之光照亮它,他仿佛又看见了在自己这双手下倒下的同族的惨呼,也仿佛听见当年他还是士兵时,他的军团长对他所说:“记住你的职责,记住守护神殿里的话,记住我族的发源圣地在地面,在人族的手中。为了魔族延续,终有一天重返阳光之土,你必须残酷和忍受黑暗,每一个倒在你刀下的同族,他们的高尚的血都是你未来决不动摇的力量!”
而在那之后,他也无数次对他的士兵们说起这句话,未来的那场对人族重新发起的复仇之战,成了他的战士们的无上动力,成了他们用刀刺进同族心脏时的冷酷决心。六翼神龙军团,这支曾经在千年战争中威名远扬的军团,如今又在魔族内乱中战功赫赫。
这样的每一条战功,都是齐格扎里特心中的一道血痕。他解开自己的护腕,看着上面道道深深的刀痕。那是每诛灭一支反抗军,他就在自己手中划下的耻辱之印。而这种坚忍,几乎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当炼雷震军团长华优冰其斯把刀插入他儿时好友的胸膛后终于崩溃,弃刀大喊“不,谁来结束这一切吧!”时,齐格扎里特冷冷地看着他,他本可在那时一刀刺入华优冰其斯的背心,但他明白,如果那样,他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崩溃。
什么时候才是结束的时候?
他必须撑住,哪怕只剩下他最后一个军团长。他必须保存六翼神龙这样一支力量,魔族未来的神圣使命需要这样的力量。而想保存这力量,就不得不依附于大祭司。
曾经想反抗的魔人,都灭亡于亡灵军和魔军的打击之下了。魔军的武装,最后只剩四大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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