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前那刻,他才敢向陛下出手。
他总以为会有别的变化发生。
然而……没有。
事实就像眼前越来越近的雪峰一样,那样的寒冷并且坚硬。
在最后的时刻,海笛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那个夜晚,他见到了那位已经数百年未见的故人,更准确地说,是以前的主人。
海笛明白了,闭上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
……
在遥远的夜空那边,海笛如山般的魔躯,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与真正雄伟的雪山比较起来,无论人还是魔,都显得那样的渺小。
那个小黑点没入了雪峰的中段,深深的厚雪里。
一道震动从远处延着地面传回雪谷,紧接着是如雷般的沉闷轰隆声,无数万年积雪,从那座雪山上垮落。
没用多长时间,那座雪山的形状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先前截然不同。
海笛撞出的那个黑洞也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魔族军方前线统帅就这样消失了。
这件本应震动整个大陆的大事,在这个深沉的夜里,却显得那般无足轻重。
无论壮观还是惨烈,都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在意。
魔君没有看,因为他不在意。
他的视线离开琴弦后,第一眼望向的是那座断碑,第二眼望向的是夜空里的满天火花。
然后,他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手直接穿过满天火花伸到了夜空的最高处。
一声饱含愤怒与不甘的龙吟,从高空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带着无数雪霜与杀意的深寒龙息,就这样消失不见。
遮住夜空的玄霜巨龙急剧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在那只无形巨手挥舞下,向着遥远的天边飞去。
那个小黑点与空气摩擦着,带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看着仿佛像是一颗流星,不知最后将会落在何处。
深寒龙息消失,满天剑雨也随之一滞,两道绿色的流光骤然敛没,南客落在魔君的身后出现。
她娇小的身躯上到处都是伤口,血融进衣衫里,看不出原初的颜色。
魔君举手投足之间,便震死了海笛,逐走了吱吱,破了这个局。
双方的差距太大,魔君根本不需要全力出手,只凭眼界手法与境界,便能轻易碾压他们。
再对南客出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陈长生唤回了所有的剑。
破空声在雪谷上方响起,呼啸声里,数千道名剑归来,悬浮于他四周的空中,微微振动,不断发出嗡鸣。
他看着前方,神情凝重,沉默不语。
无论是湖园里的残火,还是飞灰,或者是从夜空里飘落的余光,都被森然的剑意切割成了碎片。
看着这幕画面,魔君的眼中现出一抹欣赏的神色,说道:“无论剑道修为、神识强度,还是真元数量,你都很不错,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一代,便是当年陈玄霸、周独夫,还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不见得比你更强。”
很明显,在魔君眼里,他和周独夫、陈玄霸才是千年以来的最强者。
与普遍意义的认知不同,他并没有把太宗皇帝放到这个行列里。
陈长生身体微倾,对这份欣赏表示感谢。
湖园里残着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虽然神情凝重,但还是那样的平静,看不到任何慌乱与惧色。
第773章 不谈而判
“这时候没有谁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魔君说完这句话后,咳了起来。
他的咳声仿佛是深谷里的瀑布回响,很深很远,面容上覆着的那片山水都随之微微变形。
陈长生看着他说道:“您的伤势比在寒山的时候要重很多。”
无数年前,魔君败给了周独夫一招,身受重伤,一直没有痊愈,那年他潜入寒山,就是为了喝陈长生的血来治伤。在寒山里,他与天机老人一番对峙,损耗不少念力,在回雪老城的途中,又在雪原上遇到了以静待动多时的白帝。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让他和白帝两败俱伤,这也间接导致了两年前的那场叛乱。
其后,他被黑袍与魔帅联手打落深渊,虽被南客冒着极大风险救出来,但伤势更重。
千年来他一直都是魔君,实际上,千年来他也一直都是伤者或者说病人。
现在他的实力准确来说只有全盛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先前挥袖击败海笛看似潇洒自如,可如果换作以前,他哪里需要伸手?最关键是的,他现在的伤势已经重到随时可能死去,所以他才会急着找到陈长生……吃掉。
魔君淡然说道:“就算伤势再重些,我在这片天地之间也没有几个对手。”
陈长生知道这是真话,看着眼剑鞘,说道:“但现在你没有办法再威胁到我。”
安华和那名裨将,已经被他送进了周园里,就算他这时候死了,魔君也没有办法杀死他们。
这个事实让他可以暂时不去担心吱吱的安危,心情更加平静。
今夜,魔族已经失去了海笛这样一位强者,只要他在死之前,把这一身血肉尽数焚为青烟,那么魔君也必死无疑。
他是教宗,但离神圣领域还极为遥远,这样算来怎么都是划算的——对人族来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