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爷的怒火渐渐平息,眼神幽深说道:“让他用。”
没有过长时间,那名管事再一次来到屋前,这一次他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桐庐……桐庐被烧干净了,大少爷命令肥大女婿亲自点的火。”
“桐庐是老二最喜欢的一间书房,里面有他这些年用私房银子买的很多书画。”
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
很奇怪,这一次唐三十六直接派人烧了唐家二爷的书房,老太爷的反应却很平静。
很明显,在他看来唐三十六这个可能激化矛盾,点燃二房怒火的举动,远没有刑堂与五样人更重要。
随后又有新的消息从祠堂里传了过来。
这一次的消息有些无足轻重,准确来说只是件琐事。
管事说道:“大少爷说肠胃不是太舒服,所以让人去城外鸡鸣庵抬了一桌素斋。”
听到这句话,唐老太爷摸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何处,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把面前的牌推倒,对陈长生说道:“不打了。”
老宅里的牌局就此结束,祠堂那边的牌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陈长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这并不是唐三十六与唐家二爷的牌局,而是唐三十六与唐老太爷的牌局。
通过先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唐三十六证明了自己知道老太爷手里的所有牌,而且他能把这些牌打的非常好。
比如刑堂与五样人。
只是鸡鸣庵的素斋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844章 刑房
汶水城西南有十二座非常大的粮库,据说可以保证大周朝六个郡一年的供给,如果汶水城被围,这些粮食足够城里的军民撑上数百年时间,可以想见这些粮库里究竟有多少粮食。
粮库最重视的事情当然就是防火,所以这些粮库都在汶水不远的地方。
虽然是隆冬天气,站在粮库里仿佛还能听到远方的流水声。
事实上,并不是流水的声音,而是流血的声音。
在最深处的那座粮库里,没有一颗粮食,无比宽敞甚至可能说宏伟的库房空空荡荡,只有数十个人。
有七个人被脱光了衣服,挂在运粮的铁索上,鲜血不停地从他们身上流淌而下,砸在地面上。
他们已经受了无数种酷刑,非常凄惨,便是被宰杀的年猪也要比他们幸福很多。
那些行刑者都很年轻,有几个人甚至还是少年,他们的神情都很专注,没有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有丝毫分神,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说怜悯,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腼腆的神情。
这些年轻人都是唐家刑堂的成员,有一个相同的老师,就是这时候坐在椅中的那位枯瘦老人。
也就是不久前在老宅里出现的那位枯瘦老人。
七名囚犯被放了下来,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更不知道流了多少,但还活着。
问题在于,他们这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画个押吧,然后送你们上路。”
枯瘦老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就像他的神情一样平和,特别寻常普通。
但对地上那七个浑身鲜血的囚犯来说,老人的声音就像深幽里传来的恶魔嚎叫,又像是星海之上神国鲜花在盛开。
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们拼命地爬动着,争先恐后地向前爬去,在粮库地面上带出数道血痕,爬到老人的身前,用已经有些模糊的目光找到笔与纸,用最快的速度画押,然后不停地哭喊着魏爷爷赶紧杀了我吧……
……
……
一道黑烟从庄园里生起,随后是若隐若见的火光,然后传来了骂声。
唐家二爷最喜欢的桐庐,被肥大女婿带着人亲自点燃,烧成了一片焦土。
庄园就在汶水畔的柳树后,但桐庐的位置相对深远,所以这场火影响不到河水里的生命。
雪花落在水面上,瞬间消失,鱼在水底的水草里缓慢地游动着。
这里是城南,唐家长房与二房隔河而居,最为清贵的地方。
这里远离道殿与长街,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
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行人,没有热闹。
就连长房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仆妇也被唐夫人命人抓了回去。
就在下一刻,冷清的汶水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七名商贩、六个衙役、三个算命先生、两个卖麻糖的老人和一个买脂粉的小姑娘忽然出现。
谁都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衙役可以管商贩,算命先生可以与卖麻糖的老人聊两句,但商贩里没有卖脂粉的,小姑娘又朝谁买去?
他们刚好是五样人。
唐三十六向唐老太爷要的五样人。
没有人知道,唐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私兵,也不是此时在祠堂里的那位半步神圣老供奉,甚至不是刑堂。
而是无人知晓的这些人。
唐老太爷听到唐三十六的要求后大发雷霆,是他发现唐家真正的秘密与杀招被别人知晓后的自然反应。
虽然那个别人是他的亲孙子,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由此可以想见,这些人对唐家的重要性。
从陈长生进入汶水城道殿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商贩、衙役等五样人,便一直在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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