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族族长身为妖族第一大族的家主,又是长老会的首席长老,还算勉强。
相丘只是相族族长的儿子,哪怕实力再强,有什么资格要陈长生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对陈长生来说,这不是刻意的无视,只是很正常的反应,但对相丘来说,这是极大的羞辱。
当他注意到场间局势发生的变化时,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气息越来越阴沉。
那些与他一道撕破夜色,准备发起一场历史性的围杀的强者还保持着沉默与肃然。
但那些随同行动的数名骑兵将领,神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在陈长生说出这句话之前,妖族里没有谁会担心白帝陛下的安危,更不会想到那些可怕的阴谋。
白帝在妖族里的地位太过尊崇,有若神明。
根本没有谁会想到,他会被阴谋所害。
当然,陈长生的话能够影响到场间局势,也与他的身份有关。
教宗说的话与普通路人说的话,效果自然天差地别。
更重要的是,这数月时间里,整个大陆都在流传朱砂丹的故事,教宗以血救世人的传说。
而且因为曾经的那些过往,妖族对陈长生的印象非常好,根本不相信他会撒谎。
陈长生没有等皇城前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也没有等着自己的问题等到回答。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见到白帝陛下。”
他看着相族族长的眼睛认真说道:“除非你们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他向前走了过去。
夜色笼罩下的皇城非常安静,他的脚步声非常清楚。
数千妖族精锐骑兵还有或者隐藏在夜色里、或者撕破现身的妖族强者,沉默而紧张的对峙着。
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此时也在流着同样冰冷的汗。
随着陈长生的脚步声,皇城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看着越来越近的陈长生,相族族长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看着越来越远的陈长生,相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陈长生的那番话可能会让某些人产生疑心,甚至改变态度,但他们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留下陈长生。
他们甚至可以杀死陈长生。
而且他们并不惮于杀死陈长生。
因为他们这时候很愤怒。
在他们看来,陈长生太阴险,完全不像一位教宗,更像是那位传说中的魔族军师黑袍。
他怎么能用如此无耻的谎言来构陷诬蔑自己?
……
……
皇城前的红河妖卫们沉默不语地让开道路,就像分开的潮水一般。
陈长生走过相族族长的身旁,没有看他一眼。
看着这幕画面,相丘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竟是受了隐伤。
即便如此,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都没有向陈长生出手。
因为夜色里的皇城深处,始终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陈长生就这样走进了皇城,就像前些天夜里那样。
当年他还是个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走进京都时也是这样目光平静,神情坚定。
然后,他看到了牧夫人。
在一座石殿前的一棵梨树下。
现在不是梨树开花的时节,但既然前些天在观景台上的那棵梨树能够开花,这时候的这棵梨树自然也开满了花。
夜风轻拂,不知道是来自北方的落星山脉还是西方那片大海。
无数白花从枝头坠落,洒落在地上,也落在她的身上。
有朵小白花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发间,随风微颤,看着很美,又仿佛里面寄住着一抹哀思。
她的白色衣裙很素净,又极显庄肃。
她的眼瞳很黑亮,映着星光,极其幽然,仿佛自有天机,又像杀机。
她的神情很漠然,但也隐着一抹极淡的伤感。
是有谁死了吗?
她要带孝?
那位叫牧的大西洲皇叔?
还是更亲近的某人?
又或者是稍后的自己?
陈长生想着这个问题,却不想知道答案。
第1007章 直,难
……
……
看着夜殿前的那棵梨树,看着落在牧夫人身上的那些梨花,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了前些天看到的那幅画面。
观景台上的那棵梨树已经被他的剑斩成了不可见的微尘,那个画中人的故事他还是通过落落知道了。
感动于落落的情深意重之余,他想着牧夫人为了让落落能够接受魔君,用的心思也不可谓不深重。
她应该很疼爱唯一的女儿,为何在这件婚事上却显得如此无情?
如果那份猜想是真的,与白帝恩爱多年她为何会如此冷血?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相族就像他们的身体一般高大、厚重,而且冰冷,就像是无趣的大山。”
牧夫人说道:“教宗大人能够无视他们的存在,来到这里,手段果然了得。”
她在称赞陈长生,但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依然望着夜色里的远方。
那边应该是北面。
“很小的时候,老师曾经用一句话称赞过师兄,同时也是在教育我,那句话是千言万语,不当一默。”
陈长生说道:“从那之后我说的话要少了很多,但终究还是不如师兄,总忍不住想说话,想对溪里的鱼说话,想对庙里的书说话,而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好生自责,直到现在我与三十六聊天的时候,还是偶尔会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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