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扶着肥胖的肚子,感慨说道:“你与平国的婚事看来得抓紧办了。”
……
……
清晨的离宫非常安静。
竹扫帚微枯的尖端与坚硬的青石地面磨擦的声音,从远处不停传来。
陈长生睁着眼睛,看着殿顶那些繁复难明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五时他便醒了过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醒后没有立刻起床,则是更加罕见。
赖床这种事情,对很多普通年轻人来说是人间至美的享受,但对他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浪费时间的极不负责的举动,会让他生出极大的罪恶感。
他这时候没有起床,是因为这是他在离宫居住的第一天。
对周遭的环境他还有些陌生,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隐隐的畏惧。他不知道起床之后应该去哪里洗漱,会接受怎样的服侍,甚至不知道昨夜脱下来的衣服这时候被整理到了何处。
他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徐有容进宫与师兄说了些什么。
直至被檐角占据大部分天空的幽静外殿都被冬日照亮,他终于起床了。
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安华。
昨夜那些用蜡烛请愿的千万信徒,在夜深的时候终于被劝说离开,安华却没有走。
她在殿里已经等了整整半夜时间,眼睛看着有些红,不知道是疲倦所致,还是哭过。
“关于你姑母的事情,似乎只能这样处理。”
陈长生接过她手里的道衣,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带着歉意说道:“希望你不要怪我。”
安华连声说道:“怎敢责怪陛下。”
陈长生听出她没有撒谎,不解问道:“那你因何伤心?”
安华低头问道:“陛下,您真准备离开吗?”
在大周之前的很多朝代里,道门同样也是国教,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位教宗。
教宗没有任期,直至回归星海的那一刻,都将是整个国教的执神权者。
但历史上的那些教宗里,确实有几位或者是为了追寻大道不愿被俗务缠身,或者是因为某事心灰意冷,最终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任期,选择隐入深山不见,或是去了星海彼岸。
安华自幼在青曜十三司学习,后来做了教习,把自己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国教,对道典里的某些经典可谓是倒背如流,自然清楚这些事迹。她越想昨天夜里陈长生在光明殿里说的那句话,越觉得陈长生可能会选择那条道路,很是紧张不安,连唐三十六安慰劝解的那些话也都不再相信,一夜里流了好几次泪。
陈长生看着殿上那片被檐角分开的天空。
他再次想起了那夜曾经感知到的星海那边如井口般的黑夜。
他会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但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如果有更远的地方,当然要去看看。
第1062章 头发乱了
……
……
责任以及远方这两句话,是陈长生的心里话,但不只存在于心里。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也说了出来。
安华不是特别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他不会离开,高兴了很多。
这时,唐三十六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从殿里走了出来。
安华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犹豫了会儿,轻声说道:“唐公子,这样不妥。”
教宗的宫殿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更不要说在这里睡觉。
如果遇着那些古板的持律教士,说不得要给唐三十六议个不敬的罪名。
唐三十六摇头说道:“放心吧,这么硬的石床,我以后再也不睡了。”
二人简单洗漱后,几盘简单的食物摆上那张朴素的方桌。
唐三十六看着那些清粥小菜,很自然地想起自己与陈长生当年在李子园客栈里的相遇,然后又想起来国教学院早期轩辕破做的可怜的无味的食物,不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停箸不食,可能是因为食物不够好,也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够好,比如正在忧心着什么。
他看着陈长生的眼睛问道:“昨天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陈长生没有理他,继续吃早饭。
唐三十六继续盯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终于结束了用餐,放下碗筷,接过安华递过来的湿巾,仔细地把脸与手擦洗了两遍,然后端起杯里名贵的岩茶饮了口,又吐回紫铜浅盘里。
看着这幕画面,唐三十六啧啧了两声,说不出的嘲弄。
陈长生说道:“这样的声音真不应该从你的嘴里发出来。”
唐三十六出身豪富之家,自幼过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日子,便是宫里的平国公主只怕在这方面都及不上他,就算要讥讽陈长生的教宗生活,也轮不到他来说话。
“我怎么觉得你想说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长生认真说道:“你误会了。”
唐三十六很是无奈,说道:“这时候总可以说了吧?”
陈长生问道:“有容与陈留王自幼便在宫中相识,难得回京一趟,约着见面,很是正常。”
唐三十六说道:“我提醒过你很多次,要警惕陈留王这个人。”
在过往数年的京都生活里,陈留王曾经给予陈长生和国教学院很多帮助以及早期最珍贵的善意,所以陈长生对这位皇族贵孙的印象很好,而且以前他想不到陈留王有任何要针对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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