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妖兽繁衍生息,数量不断增多,会出现怎样的麻烦?”
徐有容看着向草原四野散去的妖兽们,眼神有些复杂。
“那是几千年之后的事情了,何必思考那么远的问题。”
陈长生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徐有容说道:“正因为你那时候已经死了,才要考虑这个问题,除了你这些妖兽不会听从任何人类的命令。”
陈长生叹道:“这句话实在是太有道理。”
徐有容又说道:“这些妖兽若用来与魔族狼骑作战,应该是极好的。”
前面那个问题,陈长生无言以对,有些感慨,但这个问题他想认真地回答。
“这是我们与魔族的战争,没有道理让它们参加,很危险。”
徐有容说道:“与魔族的战争难道不应该动用全部的力量?”
陈长生说道:“我不这样认为,只要尽力就好。”
昨夜焉支山人阻止镜泊山人与伊春山人为他复仇,让他们自行离开,随后说了一段话。
他为魔族尽力了,死后也有脸去见自己的老师,那么便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陈长生没想过死后有没有脸见师叔与梅里砂大主教,他只需要考虑自己做的事情能不能说服自己。
因为他修的是顺心意。
最终他得出的结论与焉支山人很相似,只需要尽力就好,只要真正尽力,便能心安。
怎样才是尽力?为之献出生命,但不需要为此献出更多。
比如改变与这个世界的相处方式。
这比活着更加重要。
徐有容想了会儿,说道:“就算你真这样想,也不应该说出来。”
他是人族教宗,一言一行会对那些狂热的信徒产生很大影响,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走势。
陈长生明白她的意思,感慨说道:“我也只会在你们面前说说。”
随着地位越来越尊崇,声望越来越高,他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做,比如他再也不能与唐三十六并肩坐在大榕树上抠下树皮砸昏湖水里那满身肥肉的鲤鱼让轩辕破多放老姜与青椒炖上半个时辰最后再扔十只蓝龙虾大块朵颐一番。
国教学院的院规里写的很清楚,严禁垂钓以及捞鱼以及砸鱼以及任何形式的对鱼的伤害,苏墨虞执行的特别严,关键是还有那么多教习与学生会看着,十只蓝龙虾太过奢侈,唐三十六吃得,他这个教宗却是吃不得。
徐有容知道他这句话里的你们指的是哪些人。
除了她,便是国教学院里的那几个人。
哪怕那些人有的已经离开国教学院,回到了白帝城,或是去了离山。
他们还是陈长生最信任、最亲近的对象。
“唐三十六大概只会觉得这些妖兽不能物尽其用有些可惜,但折袖肯定会非常生气。在那个狼崽子看来,任何对杀死敌人有帮助的事情都应该做,你这种行为看似仁慈、大气、胸襟宽广,其实不过是愚蠢罢了。”
徐有容的眉眼满是嘲弄的意味。
还是如画一般好看。
“也许吧。”
陈长生苦笑说道:“感觉你也是这样想的。”
徐有容没理他,转身向外走去。
陈长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把土狲喊了回来,交待了几句话。
现在狼族生活在这片草原的东北角上,虽然相隔还很遥远,但他担心将来双方会遇到,所以提醒了几句。
那片草原是折袖用钱向他买的。
三年前,众人在离山过年,折袖忽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真的有些令人吃惊。
陈长生当然不肯收钱,折袖却很坚持。
他把这些年积攒的钱全部拿了出来,虽然不见得能够买到一片草原,但数目也非常可观,就连唐三十六都啧啧称奇。
直到那时候,大家才知道,折袖很小的时候便被元老会逐出部落,但部落里有不少妇人与小伙伴一直在暗中接济他。
他想要报恩,想把部落从苦寒的雪原里搬到更好的地方去。
这些年来,他过的非常节俭,拼命地杀敌换取军功,为的就是攒够银钱。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而部落元老会里的那些老家伙,哪里还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当年大朝试的时候,唐三十六用半只烧鸡便收买了折袖。在随后的对战里,折袖与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苟寒食战至天昏地暗,为陈长生最后的胜利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而他也付出极惨重的代价,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然而当众人感动无比之时,他却只想着一件事情——加钱。
想着那些旧时画面,陈长生很是感慨,心想也不知道他在离山过的怎么样,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战争即将开始,他肯定会北上,只是南客……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对南客的病情很清楚。
因为很多原因,这些年他并不是很喜欢留在京都,经常四处游历,去离山的次数也很多。
除了国教学院里的人们,也只有离山剑宗里的那些家伙才敢不把他当成教宗看待,这让他觉得很自在。
每年师兄会去洛阳过年,他除了有一年在汶水,其余时间都会与徐有容一道去离山。
这些年他去离山的次数不下三十次。
但每一次南客看见他的时候,天真的脸上都会流露出最真挚的笑容,抓着他的衣袖再也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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