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和那些教士们很清楚今年文试的内幕,此时看着苟寒食和陈长生居然答到了最后一页,竟似乎能够把所有的题卷全部做完,自然震撼无比。
天海胜雪已经交卷,他站在殿门处,回首望向殿内依然在答题的苟寒食和和陈长生,皱眉不语,作为天海家最有前途的继承人,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但最后那几页题卷实在太难,他想不明白苟寒食和陈长生为什么还能继续答题,难道双方在学识方面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槐院书生倒数交卷,按道理应该足够骄傲,但看着场间依然在持笔静书的二人,他们无法生出这种情绪,对于学名在外的苟寒食能够坚持到现在,他们并不意外,可他们认为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肯定做不出最后几页题卷,定是虚荣心作祟,不肯离开,脸上不由露出嘲讽的神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安静的昭文殿里响起衣袂与桌椅磨擦的声音,议论声与隐隐的躁动,再也无法压抑,从偏东面的位置响起。
苟寒食结束了答题,站起身来。
几乎同时,西面也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整理题卷的声音。
人们向那边望去,只见陈长生把题卷抱在怀里,正准备交卷。
安静重新降临殿间。
苟寒食和陈长生隔着十余丈的距离,静静对视,然后微微躬身行礼。
从钟声响起,他们第一次看见彼此,当然,他们一直都知道彼此都在。
文试就此结束,昭文殿外的静音大阵撤去,如浪般的声音涌了进来。
来看大朝试的民众,被拦在很远的地方,即便如此,声音依然传到了场间,可以想象,此时那里该有多么热闹。
……
……
看热闹的民众,此时已经得知了文试的具体情况,知道苟寒食和陈长生竟然最后交卷,竟然把题卷所有题目都答完了,不由好生兴奋,纷纷喊将起来,两个通读道藏的年轻人,最后一起交卷,那画面想着便令人神往。
苟寒食名满天下,是文试首名大热,很受世人尊重,但毕竟是个来自南方的年轻人,陈长生虽然因为与徐有容的婚约以及那场秋雨的故事,得罪了京都所有年轻男子,但毕竟是周人,在这种时候,便成了京都百姓的代表、周人的骄傲,竟有大部分民众是在给他喝彩。
苟寒食和陈长生听不清楚远方的民众在喊些什么,接过执事们递来的手巾,在清水盆里打湿,洗了洗脸与手,整理了一番,在官员的带领下走出了昭文殿,很明显,这些是他们二人独有的待遇。
走到神道前的青树下,苟寒食向他问道:“周虽旧邦,其命唯故,这道题你怎么看?”
……
……
第132章 煮时林
陈长生微怔,无论道理还是情理,二人这时候谈话都不是太合适,但苟寒食就这样很随意的问了出来。他对苟寒食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恶感,此时对方表现出来的随意,更让他觉得很舒服。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我也认为应该是宋先生在濂溪讲学时提过的那个思路,但我记得的先后顺序,与你记的有些不同。”
苟寒食说出了自己答案。
二人对照了一番,发现就像青藤宴上一样,彼此所学内容的差异,还是在于国教于一五八一年前后进行的那次编修,陈长生学的道典是未经编修的旧版,苟寒食学的自然是编修之后的国教审定版,一者胜在原义不失,一者胜在意旨清晰,倒真说不准谁更准确。
哪怕还是初春,神道两畔已是绿树成荫,遮着阳光,很是清幽。
陈长生和苟寒食在树荫下,一面行走一面交流着先前的文试,声音不大,更没有什么激烈地争执,只是平静的讨论,哪里像人们想象当中两强对峙的感觉,却也没有那些矫情的惺惺相惜,只是两个寻常的求知者而已。
没走多远,在前方树后溪畔的凉亭里,出现了落落的身影。
苟寒食对着她行礼。
落落回礼,然后抱住陈长生的手臂,关心问道:“先生,你累不累?”
她没有问陈长生考的好不好,因为苟寒食在旁边,不怎么方便,更因为她相信他一定能考好。
“不累。”
陈长生揉了揉手腕,问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昭文殿?一直没有看见你。”
落落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没做题,在这里喝茶。”
她不需要成绩,自然不会耗费精神去考什么文试,一直在殿外凉亭里,等着陈长生交卷出来。陈长生有些不理解,心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专门请教宗大人同意你来参加大朝试?
苟寒食明白这是为什么,看了落落一眼,有些感慨陈长生的造化机缘,拱手先行告辞。
……
……
走进朝阳园,草坪广阔,树林在远处,再没有荫凉可以遮太阳。
落落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伞,撑开替陈长生挡太阳。
看着这幕画面,站在冬青灌木丛前的那些考生们,脸色很有些不自然。
被殿下如此服侍着,那个少年也不怕折寿吗?很多人这般想着。
陈长生在国教学院里习惯了被落落服侍,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看到那些考生的眼光,才醒过神来,把伞柄从落落手里接过来,带着她走到那片冬青灌木丛前,开始听宗祀所的教谕讲解武试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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