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下属说道:“五天里陈留王去了三次教枢处。”
“不要忘记,娘娘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但是先帝还是有很多儿子和孙子的,就算娘娘将来真的退位,把皇位归还给陈氏皇族,陈留王这般年轻,又能有几分机会?他当然会着急。”
“大人的意思是指陈留王想要争取国教的支持?”
“梅里砂大主教即将回归星海,不在这时候多露面,争取一下离宫教士们的好感,他怎么能在京都里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越来越好?”
……
……
“虽然你不在意皇位,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意,所以我认为,所有问题到最后,或者说所有问题产生的根源,就是皇位,商院长的想法最终也要落在那把椅子上。”
听完唐三十六的这句话,陈长生在思考之前,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称呼。
“商院长……是谁?”
“你的老师,商行舟。”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他已经和这个名字的主人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最近这段时间,他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知道这个名字,但他没有问,无论是梅里砂主教还是教宗大人,因为他不想知道这个名字,不想因为知道这个名字而出现一些他不想面对的问题,同时,他也不想别人知道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让他有些难过。
唐三十六隐约猜到了些他此时的心情,对他的老师不知为何生出些反感,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
陈长生有些茫然,问道:“师父在溪畔拣到的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姓陈。”
“然后?”陈长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唐三十六说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你可能是皇族?”
陈长生怔了怔,摇头说道:“不会,我是从云墓里面的山溪飘下来的,我的亲生父母有可能是当年罪民的后代。”
唐三十六嘲讽说道:“你那时候才多大,知道个屁。”
陈长生说道:“这是师兄说的,师兄从来不会骗人,更不会骗我。”
这句话他说的很肯定,干净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犹疑。
唐三十六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忍,转而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走?”
从西宁来到京都,陈长生本以为自己的道路很清楚,那就是寻找逆天改命的秘密,从而让自己从死亡的阴影里摆脱出来,但现在,他忽然发现在此之前已经要面临很多岔路口。
“我不知道。”
“你需要有人帮忙。”
“谁能帮我?”
“我。”
“好,那你帮我。”
很简单的对话,很令人温暖的信任,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少年。
或者沉稳老成,或者嚣张轻佻,都是少年。
少年有时候过于热血又天真地令人厌烦,但和那些久经风雨的长辈们比较起来,他们的生活要简单的多,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会简单的多。
唐三十六说道:“没问题,首先让我们来理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后起因。”
陈长生摇头,说道:“你先帮我做件事。”
唐三十六未假思索,毫不犹豫说道:“你说,什么事。”
陈长生对他说道:“你能先去洗澡刷牙吗?”
……
……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我连牙都还没刷……总之,唐三十六有些恼火地被陈长生赶出了藏书楼,用了两大桶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确保再没有一点天书陵里带出来的泥垢,这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拿着轩辕破刚蒸好的馍馍来到了湖畔。
陈长生把荀梅先生的笔记放进了书架,做好登录,然后去洗荀梅先生的被褥以及唐三十六的裘皮,花了半个时辰才洗干净,然后吊到大榕树下,看着就像是两个秋千。
清晨时的那场雨早就已经停了,初夏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没能蒸出太多水汽,没有闷热的感觉。
再也听不到天海牙儿的喝骂声,国教学院一片安静幽美。
站在湖畔,看着对岸的风景,唐三十六说道:“我爷爷说过,教宗陛下就是个老好人,所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说话的同时,他很专心地把手里的馍馍撕成碎片。
教宗是陈长生的师叔,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乐于接受这种说法,只是从魔域雪原跟着苏离南归,一路见着太多暗杀与阴谋,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相信教宗陛下真的是个老好人。
“朱洛和观星客,应该都是教宗陛下请过去的。”
陈长生看着湖水里倒映的蓝天白云,想碰上青叶世界里完美不似真实的天空,摇头说道:“老好人怎么可能成为教宗陛下?”
“这种对世界的看法看似成熟,实际上很庸俗。”
唐三十六把掰碎的馍馍扔进湖里,说道:“教宗陛下从来都不以智慧闻名于世,他能够成为国教的领袖,是因为当年他和圣后娘娘真的关系很亲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老人家的实力境界确实深不可测,连你老师商院长最终也败在了他的手下。”
陈长生说道:“可是……他要杀苏离。”
“又绕回来了。”唐三十六看着他嘲弄说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苏离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无数人想他死,难道那些人都是坏人?事实上,在他们眼里,你护着苏离一路南归,才是真正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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