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想起来从天书陵出来后,在这座夜殿里的那番谈话。
“我现在也认为天海应该退位。”
教宗的声音在夜殿里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大,然而极遥远的夜空高处,却仿佛响起了一道惊雷。
殿里静寂无声,除了悬在空中的木瓢向盆中青叶注水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再次开口:“那么我呢?我到底是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您和梅里砂大主教这两年如此照顾我,究竟是为什么?”
“你师父的想法我只能猜测,梅里砂知道的应该多一些,但你要相信,这位已经回归星海的老人不会有害你的心思,他的想法和你师父的想法并不完全相同,他坚持认为,在这个过程里你会受到很多伤害,但也会获得很多好处。”
“好处?”
“梅里砂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治好你的病。”
“我的病可以治好吗?”陈长生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教宗走到轮椅前,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像水一般宁静:“命运都可以被改变,更何况只是病?”
陈长生的情绪很快便平复,看着教宗认真问道:“师叔您早就知道我有病了。”
教宗说道:“是的。”
陈长生的神情变得更加认真:“那么,您也知道那件事情吗?”
这里是离宫的最深处,最是幽静,甚至幽暗,只有殿顶的琉璃能够洒落一些星光。
他坐在轮椅上,羊毛毯子被叠成整齐的小方块放在腿侧,衣衫单薄。
时逝星移,夜空里最明亮的龙骧星不知何时来到了夜殿上方,星光透过琉璃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星光要比雪花还要轻柔,落下时自然悄然无声,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轻微的嗤的一声响起,仿佛什么事物被点燃。
那是陈长生借着星光,点燃了身体里残留不多的星辉。
他身体里的经脉已经尽数断裂,无论幽府还是雪原里生出的真元,都无处流泄,四处冲撞。
很快,他的身体便变得热了起来,露在衣服外的脸与颈,包括双手,都变得有些红。
用眼睛望过去,那是浅浅的粉红色,但在他的身体里,那是血红色,因为那代表着他的身体内部正在流血。
随着他体温越来越高,他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红,已经要从健康的错觉变成妖异的鬼魅,同时,一道极淡的气息从他身体表面的无数毛孔以及五官里面散发出来,随着夜风飘舞而起,来到了教宗的身前。
教宗的神情骤然变化,幽深的眼眸里的无尽星瀚,转瞬之间变成狂暴的星河。
在那双眼眸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仁慈的情绪,只能看到强大的漠然,以及冷酷的意志。
第603章 你是最动人的果子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声音从教宗的双唇间渗出来,再不像先前的水声,寒冷刺骨。
陈长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他表现的很平静,实际上很紧张,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甚至连脸上的血色都因为情绪而变淡了些。
他并没有动用燃剑的方法,把真元的调动控制在某种程度上,以确保真血向体外渗透的速度不是太快。
但像教宗陛下这样的世间最强者,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自然能够闻到他的血的味道。
教宗陛下眼中的星海已经变成狂暴的星河。
陈长生在冒险,冒着生命的危险,甚至是超出这种程度的凶险。
他是故意的。
无法确切知道师父的意图,教宗师叔是他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长辈,却也是他最无法信任的人。
教宗先前说梅里砂大主教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他自己呢?
他必须清楚地知道,教宗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对自己存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如果教宗对自己存的是恶意,那么他能从自己身上获得的最大好处,不过就是吃了自己。
这种诱惑与渴望,要比皇位重要的多,要比权势重要的多。
教宗究竟会怎么做?
他静静地看着教宗眼中狂暴的星河,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是平静,真正的平静。
教宗看着他,眼眸里狂暴的星河愈发可怕,仿佛随时可能将整个世界吞噬掉。
……
……
徐有容站在光明里,静静看着墙上的壁画,抬着头,却不是仰视。
那幅壁画上绘着十二贤者像,这十二位贤者并不都是圣人,但在国教的历史里扮演过极为重要的角色,地位甚至比圣人还要高。
据说这面数十丈高的石墙以及绘画所用的材料里,混着天石屑,只要有一点外界的光源,便能激发出无限光明。
所以无论白昼还是夜晚,这里永远都是如此的光明庄严。
忽然间,殿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徐有容微微眯眼,秀丽的眼睛像是柳叶一般,又像是剑锋一般。
她感受着光明里的狂暴能量,张开双臂。
啪啪两声轻响,桐弓被她握在了左手里,斋剑被她握在了右手中。
呼的一声!
洁白的双翼在她的身后展开,缓缓飘拂。
壁画上除了十二贤者,还画着很多圣人以及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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