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江北洛阳纸贵,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北泰晚报》,当日销量较平日翻了几十倍,而且这次罕见的出现了纸媒向移动互联“反攻”的势头,相关报道横扫微博、微信,各家大V纷纷转发,各大微信公众号、朋友圈也是一片刷爆。
第二天上午,整个报社就像个繁忙的战时司令部,而张洪祥就像那个司令长官,忙得一头汗,接电话、签命令、下指示……
他很罕见的一天半都没注射肾上腺素,但仍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挥斥方筹,指挥着手下的大小记者们,准备着一系列的后续追踪报道。
整个采编部也像一个大蜂巢,全部动起来了,出出进进,跑上跑下,制定计划、申请预算、采购装备、买车票、订酒店,一个豪华阵容的暗访团准备杀奔省城,张洪祥决定了,这次不但要把赵大头那帮人的底裤彻底扒光,而且要乘着国家打击校园高利贷的这股东风,把省城、甚至江东省内的校园高利贷风气狠杀一把。
当然了,至于卢振宇,是一定要风风光光接出来的,不但接出来,可以想见,还必须是伴随着鲜花和锦旗、有关人员的赔礼道歉中接出来。
……
一片繁忙中,石总编夹着烟,走进张洪祥的小办公室,笑眯眯的等着张洪祥接完一个电话,这才告诉他,集团老总要见他,请他中午抽空到集团总部去一趟。
“哪个老总?”张洪祥叼着烟,手忙脚乱地找资料,不经意地问道,“李总还是胡总?”
“呵呵,胡总。”
张洪祥点点头:“行了老石,知道了,我中午过去一趟。”
胡总是自己人,当年是他的徒弟,现在是集团副总,昨天报纸销量创了纪录,大概是想喝两杯,另外摸清楚他下一步的报道构想什么的。
无所谓,很正常。
中午,张洪祥骑着钱江125来到了新闻出版中心大楼,乘电梯来到了江北报业集团那一层,敲了一下门,直接进了副总胡国良的办公室。
“怎么着老胡?”张洪祥笑眯眯的,把腰包一扔,“什么指示?”
“呵呵,老张快坐,”胡国良起身亲自给他倒了杯水,笑道,“师傅来了,我这个当徒弟的哪敢有什么指示啊!”
几句寒暄过后,胡国良进入正题,神色有些黯然:“昨天的报道,我看了,老实说,很精彩,我很喜欢。”
张洪祥看着他,心中一沉,暗说不好,估计接下来要说“但是”了。
“但是呢……”胡国良慢慢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接着又点了一支,斟酌着说道,“集团领导的意思,咱们晚报毕竟是宣传单位,要发挥好喉舌的作用,多弘扬主旋律,多突出正能量,对于一些揭露黑暗面的报道,不是不可以搞,但是一定要把握好度,要慎之又慎。”
张洪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老胡,你就直接说,是你的意思,还是老李的意思?”
胡国良躲闪着他的目光,苦笑一下,说道:“我说了,昨天的报道很精彩,我很喜欢。”
张洪祥明白了,不是副总的意思,是集团一把手李总的意思。
他深知集团领导层这些官僚,身居高位,坐镇宣传口,整日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他们来说,不犯错误就是最大的成绩。老胡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错了。
张洪祥重重地靠在了皮椅靠背上,闭上眼睛,捏着鼻梁,此刻他已经不想再说话,最想要的就是赶紧打一针,或者抓紧听完这一堆废话,到下面找个小饭馆,炒俩菜,再来一瓶二锅头,醉上一场。
桌子对面的胡副总各种宽慰、开导、规劝,张洪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闭着眼睛,思绪早已飞到了几百公里外的近江,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把卢振宇救出来了。
现在他只求能把这个“小老弟”捞出来,至于什么鲜花、锦旗、有关人员赔礼道歉,根本想都不敢想了。
张洪祥甚至还想到了借助女儿的力量,这丫头手里有微信公众号,据说粉丝还挺多,据说现在的自媒体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很多公众事件都是自媒体挑起来的,反正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纸媒什么事了。
……
张洪祥谢绝了胡国良邀他共进午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抓起腰包围在腰上,浑浑噩噩往外走,隐约只听到身后电话铃声响起,胡国良接了起来说道:“嗯,是我……哦……什么,省委宣传部的同志要来?哦,哦……”
张洪祥离开新闻出版中心大楼,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炒一个大肠一个腰花,一盘花生米,一瓶一斤装二锅头,喝了个酩酊大醉,骑着摩托,一路兜着风,回到了报社。
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张洪祥一路喷着酒气,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关上门,躺在皮椅里,很快鼾声如雷。
外面的大小记者们面面相觑,猜测着,张老师可能是太高兴了,毕竟一夜之间晚报销量翻了几十倍,这份巨大成功,大多数记者穷其一生也很难达到。
也不知睡了多久,张洪祥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推他,一边推一边喊道:“张老师,张老师,醒醒!省委宣传部的同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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