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宇实在忍不住了:“李总,其实我也有话和你说。”
“哦,你说,说说你的打算。”李大国拿起了笔,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当记者太穷了,一个月就两三千还瞎几把折腾,买不起房子娶不起媳妇,我不想干了,辞职信我会交给石总编,您的厚爱,我只能辜负了,再见。”
卢振宇说完就走,留下瞠目结舌的李大国。
回到采编部办公室,包子和胡萌齐声问他:“怎么这么久,聊的什么?”
卢振宇一脸的如释重负:“百分之九十的时间等领导召见,百分之九的时间听领导训话,百分之一的时间,我向集团一把手辞职。”
“真辞啊,你不再考虑考虑?”包子问道。
“我是舍不得,但人生总要有那么几回舍不得。”卢振宇望着采编部的一切,不知不觉到报社两年了,从最初的广告部实习生,到现在的采编部大拿,一步步走来,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纸媒是在没落,就像是一艘下沉的船,一个快要灭亡的帝国,聪明的人早就跳船逃生,另谋高就,但总会有人留下,比如石总编,比如张洪祥,他们为报纸奉献了一生,在最后一刻也要尽忠职守,但自己不一样,二十五岁的人生才刚刚起航。
两年前,采编部的办公桌空置率是百分之二十,现在已经有四成桌子没人用了,桌上积满了浮灰,陈旧的显示器诉说着主人曾经的辉煌,每时每刻都有优秀的媒体人离开,自己走的算晚了。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北泰晚报社就是新手村,是该到了离开新手村,走上正途的时候了。
卢振宇打开电脑,默不作声的敲打着键盘,抬头是辞职信,包子瞥见说了一句:“写完借我抄抄呗。”
两个男生的辞职信是打印加手写签名,胡萌的辞职信是全手写,漂亮的硬笔书法令人折服,在正式递交辞职信之前,他们先征求了张老师的意见。
张洪祥今天没来上班,据说请了病假,微信发过去,老张就回了一句: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明显就是支持辞职了。
这么大的事,卢振宇不可能不告诉文讷,小文的意见也是支持,都什么年代了,还死抱着一个“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编制不放,那得多僵化的脑子啊。
三个年轻人拿着辞职信,带着悲壮的心情走向石总编的办公室,但是老石不在,被叫到集团去开高层会议去了,于是三人将辞职信留下,看看时间还早,结伴出去玩了。
……
回到家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爸,卢振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当初进报社就是老爸的安排,现在才干了两年就要辞职,一向对“编制”“公务员”情有独钟的老爸必然暴跳如雷。
“卢瑟回来了,听说你们报业集团领导落马了?好像是你那个小同事的父亲吧?”老爸的关注点果然不一般,永远都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本来胡萌是父母中意的第一人选,但是随着胡国良的落马,这桩婚事恐怕已经夭折。
“胡国良是被人搞下去的。”老爸的思维又跳回政治上,他问了新来的领导姓甚名谁,摸着下巴说:“李大国这个人宣传口出身,按说调来当一把是合适的,但是按照你说来,上来就强调纪律,我看这个领导水平不行,起码要不吭气的沉着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出手开除几个老油条,才是稳准稳的做法,我估摸着他自己带了一个人过来,应该是司机,要不了多久,他的司机就能当上报业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然后南泰县宣传口的一些老部下陆续调过来,石总编快下课了,什么孙副总,张副总,都得靠边站,南泰出来的领导干部抱团,走哪儿都跟蝗虫一样,团队作战……”
趁老爸在兴头上,卢振宇干脆和盘推出,他说李总要夺自己的权,交出私人的微博和公众号,所以自己一怒之下辞职了。
老爸并没有预料中的捶胸顿足,反而很冷静地说道:“辞职是正确的选择,只是时机不太对,你这不是给李大国下马威么,以后还怎么相处?爸爸知道,报纸销量年年下滑,求订报纸那个难啊,连收破烂的都拿着手机看新闻,谁还买报纸啊,唉,辞就辞吧,就怕报社压着不给你转关系。”
卢振宇很感动,眼泪哗哗的,老爸太通情达理了。
“别以为你爸爸是老脑筋,守旧派,你爸在机关工作一辈子,什么不知道,在机关干久了人就废了,报社还好点,毕竟记者四处跑,见得世面多,以前你小,翅膀还稚嫩,在家门口工作,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龙啊,但是绝大多数孩子只是一条虫啊,儿子,老爸以前看错你了,以为你是麻雀,现在看来,你是鲲鹏,注定要直上九霄的,北泰晚报社容不下你的,飞吧,到近江,到北上广深,到美国欧洲,我和你妈都支持你!”
卢振宇哽咽了,喊了一声爸,泪如雨下,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其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却绝对当得起父亲的称谓。
父爱如山。
正当儿子感动之际,老爸下一句话又来了:“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进省电视台,反正都是当记者,电视台可比报社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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