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被老妈一通唠叨,听得头痛不已。他抚着脑门,赔着笑脸说了半天两人之间只是一点小摩擦,让父母放心,并允喏周日带小璐回去探望他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这才哄得老太太摞了电话。
张胜仰面往椅子上一倒,两条腿抬到了桌子上,闭着眼睛按摩眉心,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眉心想着心事,手机突然又响了。
张胜闭着眼睛摸出手机放在耳朵上:“喂?”
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张胜心中一动,莫非小璐要和解了?
他急忙收回双腿,坐直了身子,轻轻地又问了一句:“喂?”
“胜……胜子……”
张胜脊背一僵,失声道:“兰子?”
“嗯!”
“兰子……,呵呵……呵呵……,那个……好久不见,呃……什么事?”
“我想见见你,你今晚有空吗?”
张胜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道:“我……我今晚有个应酬,打好了招呼的,不好缺席。”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但是张胜听到隐隐的压抑的啜泣声,片刻之后,秦若兰才用微带抽噎的声音说:“我……只想见你一面,陪我喝喝酒,胜子……,我要出国了,离开这儿……”
张胜心中一沉,莫名的一阵伤感,过了许久,他才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轻轻问道:“几点,什么时候?”
“玫瑰路,夜来香酒吧,七点半。”
“好,我一定准时到。”
“喀嚓!”电话摞了。
张胜一阵失神……
※※※
张胜居住的这座城市比较搞笑,尤其是在城市建设方面,规划者本着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起了一系列极具自嘲精神和反讽意味的地名。
比如小璐曾经险些落入小村一郎魔掌的彩虹路,霓虹遍地,是夜生活的盛地;幸福街,则到处是住在小平房里的下岗职工;和平广场,充斥着打架斗殴的流氓;文明路,则遍地是色情洗头房和洗浴中心;而玫瑰路,则一朵玫瑰也没有。
玫瑰路两旁和路中央的隔离带早些年本来种了一些刺槐和杨树,二十多年下来,长得郁郁葱葱,十分茂盛。后来不知哪位领导抽了疯,一声令下,把这些已经长成的参天大树全都连根拔了,栽上了梧桐。
也不知那梧桐是养不活还是怎么的,第二年一开春,又全都连根拔了,又栽上了一排排木桩子,那是今年夏末时候的事,到现在也只有几棵树发了点零零星星的小芽,张胜的新房就在玫瑰路旁的玫瑰小区,经常路过那儿,他仔细观察了许久,也没认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树。
玫瑰路上鲜花还是有的,今年夏天市里争创国家卫生城市,于是弄了许多黑色塑料盆栽的鲜花,用铁丝固定在道路两旁的铁栅栏上,刚刚弄上去的时候,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确是赏心悦目。
现如今到了秋天,花也落了,叶也凋零了,那些花盆还绑在那儿,风吹日晒,塑料变脆,再被过路的孩子一番敲打,破破烂烂,一地泥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是苦了环卫工人。
张胜赶到玫瑰路夜来香酒吧门口的时候是六点五十,他站在门前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照着他,身上一件军绿色风衣在风中飞舞,看起来就像酒吧门口的一个保安,着实有几个人来停车时要他指挥倒车。
一辆白色宝马驶来,缓缓停在路旁,张胜隐约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女孩酷似秦若兰,他注目望去,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的腿,缓缓的迈了出来。然后是弯腰走出的人。那是秦若兰,她下了车,只瞥了张胜一眼,便转身弯腰,又探进车子,对那开车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车门开时,车灯亮了,张胜看到,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风度、气度都堪称上佳的中年人,他穿了一套乳白色西装,显得既英俊又精神。听了秦若兰的话,那人便点头笑笑,然后深深地看了眼站在路灯下的张胜,发动车子离开了。
车子驶开,那路口就只剩下秦若兰一个人了。她穿着一条柔软的米色敞口裤,一件锦棉面料的小翻领白色休闲夹克衫,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儿,带着黑夜独有的诱惑——细腻、神秘,有一种夜凉如水的感觉。
张胜站在路灯下,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却又好象看清了她那双忧伤的眼睛。张胜以前从未发觉一向豪放爽朗的秦若兰,会如此质若幽兰,会如此充满女人味儿。
两个人对面而立,片刻之后,秦若兰举步向他走来,她的步伐就象行走在夜色下的一只猫般轻盈。
走近了,张胜发现她的衣衫上有一枝梅花,树干拙朴,一朵梅花傲然绽放,盛开在她胸口位置,余此,全无修饰。
“等了多久了?”秦若兰浅笑如花,神色自然而从容。
“没多久,我刚到。”张胜欠身笑笑,态度不卑而不亢。
两个人的态度都完美的无懈可击,可是……偏偏让人心里充满了怪异和生疏的感觉。
这句问候的话说完了,两个人好象都已无话可说,于是又那么对面而立。
过了好久,秦若兰深深地吸了口气,张胜眼看着她胸口的那朵梅花就象嫣然绽放似的慢慢舒展开,被她饱满的酥胸撑得再无一丝褶痕,然后又攸落收拢,就象羞涩地闭合了一下。
“走吧,我定好了位子”,秦若兰浅浅一笑,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就像小鸟伊人的情侣,举步向酒吧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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