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
唯一堪堪可以比拟的形容,就是要命的沉重巨斧,而这无形的巨斧竟出自一个骨架纤细的女子手底,矛盾的对比让沉闷低摆的嗡嗡声更加诡异。
那嗡嗡声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到,以超高速为名的镰鬼,竟迟迟不敢往下俯冲攻击。
“这是什么怪声啊?”陈木生心中大骇,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夹在镰鬼的冰冷杀气,与阿不思手上的沉闷怪声之中,陈木生犹如一颗随时都会被巨大压力挤破的蛋。
肉体,与自尊心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冷汗从陈木生全身上下大量爬泄而出,让他想起刚刚那两名吸血鬼瞬间爆炸成屑的唯一可能——他们只不过被阿不思的手刀轻轻一带,就遭到毁灭性的冲击力吞噬。
陈木生登时明白,这是一场“超极速V.S.超暴力”的决斗。
镰鬼开始在天花板上缩小身体,蓄力欲发。
阿不思则笑吟吟地站在地上,挥舞着嗡嗡震晌的“手斧”,好整以暇等着。
两股力量尚未硬碰硬,就在气势上狂乱地较起劲来,大厦舞厅内的空气已经膨胀到抵达极限,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绝对饱和……
猛地,浑身冷汗的陈木生打了个喷嚏。
【9.】
哈啾!
简单明了的喷嚏声,划破了无法再保持一秒恐怖平衡的较劲。
蓝影如针,无声无息疾落。
“扑通,扑……”
陈木生的心跳暂时停止。
眼前,崩陷出道夸张翻滚的巨大裂缝。
那是……什么……什么鬼啊……
还“摧枯拉朽”,是陈木生心中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阿不思背对着裂缝,笑笑看着自己,仿佛那道恐怖绝伦的痕迹跟她完全不相干。
陈木生完全陷入极大震惊中的极大迷惘。
刚刚,那沉闷的嗡嗡声瞬间停止的时候,是不是跟着一声大爆炸似的巨响?
有吗?巨响?
有那一声巨响吗?
我真的听见了?还是自以为是的错觉?
镰鬼完全消失了。
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是填塞进墙上巨大裂缝,一道模糊惨然的黑。
空气中悬浮着细小的石灰,与渐渐消散的妖异能量。
那裂缝几乎撕毁了这层楼的纵向结构,可十白的力道似乎仍持续浸透进裂缝背后的钢骨支架,似乎可以听见这栋建筑物在发出咿咿哑哑的悲鸣。
阿不思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打量浑身冷汗的陈木生。
陈木生的背脊爆出一粒粒鸡皮疙瘩,一股电流蒙上头皮。
“刚刚为什么要爬起来?乖乖躺着找机会逃走不就得了吗?你看我这个懒散的贵妇模样,难道真的会无聊到去追你这只小虾米?”阿不思好奇问,左手按摩着右手肩膀。
看不出跟在阿不思的问题后,藏有什么讽刺的敌意,所以气氛格外诡异。
“我发过誓,面对吸血鬼,我绝对不逃。”陈木生勉强收摄心神。
“有志气。据说有个猎人甚至义务帮我们铲除几个任意作怪的独行侠,效率不错,肯定就是指你吧?小朋友,你来东京多久了?”阿不思搔搔头,左手还在按摩着右肩,显见刚刚那一道“斧击”撕裂的肌束与神经极巨。
“……半年。”陈木生喘息,憎恨着自己的没用。
今天晚上,就是自己的死期。
毫无疑问。不需要第六感都该知道这点。
“半年!真是奇迹。”阿不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东京十一豺,你恐怕连一个都没遇上过吧?啧啧。”
陈木生无法反驳,实际上他曾遭遇过几个,只是每次都在当时还未死的同伴坚持下,架着他匆匆逃跑。
“一个猎人要在这座城市里生存,光是有勇气还是不够的。还得要有运气。”阿不思双手握拳,做出啦啦队的打气样,说:“我现在心情很好,一百分一百分!所以小朋友你今天的运气显然不错,姐姐决定要放你一马。”
陈木生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平凡人做不平凡的战斗,是很珍贵的志气喔,姐姐亲你一下。要坚持下去喔!”阿不思戏谑地吻了陈木生一下,陈木生虎躯一震,眼泪竟然生生落了下来。
……被吸血鬼的敌人所救,被迫听吸血鬼的赞美与鼓舞,最后还被吸血鬼笑嘻嘻亲了一下,自己算什么狗屎吸血鬼猎人?
“喏,给你。”阿不思拿出一枝笔,随手在名片纸背后画了一张简易地图,塞在陈木生的手掌里,说:“照图去这个地方找大名鼎鼎的J老头吧,请那个闲得发慌的老头子帮你修补一下身体,断掉的肋骨要是插进肺脏,你就玩完口。还有,他看到你这副德行,一定会想帮你造个什么千古神兵的,你也别跟他客气了。”
阿不思拍拍陈木生的肩膀,转身跃下大厦。
“快走吧,特别V组等会儿就会来清理现场。后会有期口!”笑笑。
陈木生双膝终于跪下,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臣服在那道狂暴的巨大裂缝前。
“十!”
“九!”
“八!”
“七!”
“六!”
大厦底,热闹辉煌的街道上,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欢欣鼓舞,手拉着手,相互拥抱,在这座吸血鬼精密控制的城市里大声喊着倒数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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