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昌怒视着罗四两,出口训斥道:“什么话这叫,没大没小。”
罗四两缩了缩脖子,一脸悻悻然,他爷爷就是这样,古板正直,严肃讲礼。
罗文昌抿了抿嘴,他倒是也没太责怪自己孙子,他知道孩子心肠不坏,就是还不怎么懂事,容易出言不逊。
稍稍一顿,罗文昌用了稍微柔和一点的声音问道:“今天怎么突然开始问这些啦,是不是想学戏法了?”
罗四两神色一僵,扒饭吃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僵硬地微微摇头,也不抬头,也不让罗文昌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罗文昌张开了嘴,可见到自己孙子这副模样,他却又怎么样都开不了口。
饭桌上再度陷入了沉寂。
稍顷,罗四两放下碗筷:“爷爷,我吃完了。”
“哦。”罗文昌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
罗四两出了厨房,就直接上了楼。
罗文昌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面容上多了许多愁思,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无不在昭示这是一位老人,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杯盘狼藉,也没有收拾的心思,他也出了厨房,一步步走到院子里面。
院子里面种了很多花,现在也有不少已经开了,散发着淡淡幽香。
院子里面有一张竹椅,还有一张藤编躺椅。
院子里面有一个可以坐人的石墩,就在两张椅子边上,石墩上放着一把蒲扇。
罗文昌躺在藤编躺椅上,拿过石墩上的蒲扇,放在腿上。罗文昌躺着,抬头看天。
满天星斗。
月色皎洁。
现在已是春日,夜晚不寒,却也微凉。
皎洁的月光洒在罗文昌的脸上,映照出他充满惆怅的老脸。
躺椅旁边有竹凳,有石墩,原本这个角落可以坐四个人,而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了。
……
二楼房间内。
罗四两倒在床上,满面的泪水,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罗文昌只是惆怅悲凉,而罗四两却是近乎崩溃。
第6章 点儿醒了攒儿了
黑暗和静谧总能勾动人心里最负面的情绪,所以在艺术作品里面,黑暗总是负面的,而光明却总是正面的。
罗四两和罗文昌这爷孙都在黑暗和静谧之中,两个人都处在负面情绪之中,而罗四两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却比罗文昌大太多了。
过了良久,罗四两才稍稍止住了哭泣之声,他打开了房间里面的灯。灯很亮,刺的他眼睛疼,但罗四两负面情绪也被这刺目的灯光给遏制住了。
罗四两起身,重重喘着粗气,双眼布满了血丝,泪水还挂在眼角之上。
“哗啦啦……”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刺激地罗四两脑子一震,情绪失控的他也终于平复下来了。
罗四两关了水龙头,出了卫生间,回到了卧室。
他拿出一盘磁带放进了随身听里面,这随身听就是少傅送给他的,他放的是相声录音,他家里没有歌曲磁带,他从来不一个人听歌,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因为歌曲总能牵着他的思绪飘荡,让他想起很多他想忘都忘不了的回忆和痛苦。
他只能听相声,听听这帮人相声演员在那里说学逗唱,互相逗闷子,这些相声他听的都能背了,可他还在听,因为他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听。
随身听里面放的是一段老相声,侯宝林的《夜行记》。
耳朵边有说话交谈的声音,房间内就不会显得那么安静了。
罗四两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坐着,也不敢躺着。他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想想现在,想想有意思的事情。
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小巷子里那个老人变的“金钱过渡”,他记得很清楚,他很清晰地记得那个老人手上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变化,很清晰很清楚,比任何一台高清摄像机记录的都要清楚。
但他仍旧没有发现那个老头儿是怎么过门儿的,他的门子到底在哪儿?
罗四两知道所有的戏法都是假的,戏法的变幻都有门子,门子是戏法行内部行话,门子就是戏法的核心,知道门子是什么,你就知道戏法是怎么变的。
可惜,罗四两根本看不出来那个老头儿的门子,从傍晚到现在,他已经回想数十遍了,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如果对方用的是抹子活儿,运用的巧妙的机关设置,那他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家的门子在机关里面啊,他眼睛又不能穿透道具机关。
可对方用的是手彩,他还是第一次瞧不出人家手彩是怎么变的。
抹子活儿也是戏法行的专业术语,指得是运用有机关的道具来变戏法,传统戏法比较出名的抹子活儿有三十六套,也称三十六套抹子活儿。当然了,那是传统的古典戏法,现在早发展出来不知道多少了。
罗四两刚刚也让自己爷爷变没了硬币,自己爷爷给他变了个金钱过木,这也是手彩的一种。
这个戏法的门子不在桌子,而在手上。
罗四两看得出来,他爷爷手上其实拿着的是两枚硬币,而不是一枚。他原先给他爷爷的那枚早就被他爷爷藏在左手上了,至于他右手上的那枚,是他自己的。
左手拿着硬币放在桌子下面,右手拿着硬币一拍,右手往外一翻,硬币顺势就被藏到右手指缝里面去了,冲着下面,这是罗四两的视觉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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