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回过了头说道:“大哥,你去哪儿?我跟你一块过去吧。”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利索的上了三轮车,又指了指三轮后斗的边帮说道:“你坐那儿,我带你走!”
杨靖有心说“不用”,可转念一想,这位摊主已经把东西都拾掇到三轮车上了,而且上面还盖了一块已经脏兮兮的大白布做掩饰,人家直接骑着三轮走估计没有人会注意,可要是自己跟在后面小跑,那关注的人必然就多了。
想了想,杨靖一屁股就做到了三轮车的边帮上,那中年男子也不含糊,腿上一发力,三轮车顿时就快速的启动了起来。
哪怕拉着杨靖这一百四十多斤,三轮车依然跑的很快。
待到三轮车拐了一个弯离开了朝天宫西街,那位蹬三轮的中年男子这才扭头问道:“兄弟,你是哪儿的?我听你这口音不像是金陵当地人啊。”
杨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哥,我是南边江宁县的,不过我父亲当年当兵出去就一直没回来,我也一直在北方鲁省生活,这不我外祖父过七十大寿,我和我妈就一块回来给我外祖父拜寿。”
“噢,我说呢,怪不得你的口音中带有一丝鲁省的味道。”顿了顿,那中年男子笑道:“说来咱俩正好有点相反,我妈娘家就是鲁省的,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家里吃不上饭了,连我爹都饿死了,我妈就领着我和我妹妹逃难来到这边,后来我妈又嫁给了我现在的这个父亲,我就留在了这边。哎,这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我当年跟着我妈来这边的时候才十来岁……”
杨靖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看起来都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现在竟然才三十多岁。
杨靖也是不禁有些感慨,这个年代果然无法和后世相比。后世那是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三十的,现在正好反过来……
这个年代,生活的压力太大了!
这位大哥似乎挺愿意和人聊天,说了刚才那番话之后这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刚才光顾着说话了,还没请教大兄弟贵姓啊?”
“噢。免贵字,我姓杨,杨树的杨。大哥你呢?”
“我姓赵,这是跟着我继父的姓。原本我是姓郭的,可是三年灾荒的时候,一家子人除了我妈还有我和我妹妹,全都饿死了,于是我妈改嫁之后,我就跟着我继父的姓了。”
说着,他又耸了耸肩膀,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老天爷!”
两个人说着话,这位赵大哥就拉着杨靖在小胡同里七转八转,把杨靖都快转蒙了,这才在一家院子跟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期金陵很普通的一所小院子,这位赵大哥下了车,打开了院门,就直接把三轮推了进去。一进门还大声地喊道:“妈,来客人了。”
随着这一嗓子,屋门的纱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快六十岁的老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争回来了?这位是?”
“妈,这是我在市场上遇到的一位小兄弟,这位杨兄弟想要买咱家那幅画,可是正好赶上市场管理人员来了,我就把杨兄弟带到咱家来谈。妈,我爸情况好点了吧?”
“哎……你爸还是那样,现在就等着你赚钱买药呢。”
说着,这老妇人对杨靖笑道:“小伙子,来,进屋坐,家里乱哄哄的,别介意啊。”
“谢谢阿姨。”杨靖嘴里客气着,就跟着这位老妇人走进了屋。这屋子就是很普通的平房北屋,屋里开着灯,还算亮堂,不过屋子里却是有一股子浓郁的中草药药香味,很显然,屋里有病人,而且应该病的不轻。
刚进屋没多久,那位赵大哥手里就拿着那幅画卷走了进来。
“杨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就是想问这幅画?”
杨靖点了点头,正要说点什么,那赵大哥说道:“走,我们屋里看,这里摆不下这幅画。”
却不想这话音刚落,屋里面就响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赵争啊,那幅画可不能卖啊,那是咱老赵家的祖宗传下来的传家宝啊。”
赵争无奈的摇了摇头,给杨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后掀开门帘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杨靖就清楚的听到从里面传出来一阵争吵声。
“爸,您看看您都什么样子了?还死抱着那个传家宝干嘛?您这病的,再不去医院医治,那可就有恶化的可能性啊。”
“恶化就恶化,反正我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可那幅画是咱老赵家的祖宗传下来的,不能卖啊。要是卖了,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祖宗啊!”
“爸,您想见咱家老祖宗,还是等等吧!那画再是传家宝,也不如您的身体重要。等卖了这幅画,您就有钱看病了,到时候您一定能再多活三十年,等您一百岁之后再说见咱老赵家的列祖列宗去吧。”
赵争的妈妈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冲着杨靖歉意的笑了笑,也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劝慰的声音。
“老赵啊,你就听小争的吧。那不过就是一幅画,你要是连命都没了,你让我还怎么活啊?这次听小争的吧,咱们还是治病为重啊!”
赵争也跟着劝说,过了一阵子,那苍老的声音就再也不说话了。
门帘一掀,赵争从里屋走了出来,冲着杨靖苦笑了一下,拿起了那副有点粗的不像话的画轴,向另外一间屋走去,杨靖立刻就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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