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m却好像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从chuáng上跳下去,急匆匆往楼下跑。
17.
外面太冷,家里暖气开得再足也还是能感觉到窗fèng门fèng透进来的丝丝凉意。许先生给Adam拿了套睡衣也跟着跑下楼。
Adam一丝不挂地坐在客厅一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着许先生,带着哭腔地小声问他,“怎么办……”
许先生这才看到Adam身上沾了血,睡觉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狗这会儿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深黑色的血从嘴里源源不断往外流。
“别急,我们去瓦鲁家。”许先生给Adam穿好睡衣,取过车钥匙,又从门口拿了两件外套,大步流星地出门开车。
北领地本来就人烟稀少,即将下大雪的夜里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许先生开得飞快,出了门10多分钟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人,准备掏口袋打电话的时候发现自己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拿。
他一向谨慎,带着Adam更不想冒险。许先生扭头看了一眼Adam,感觉到他的视线,Adam也抬头看他。Adam眼眶都红了,抱着小狗的手紧了紧,小声问:“他会死吗?”
那只小狗抽搐的频率在慢慢变低,如果现在回家肯定来不及。许先生握住方向盘准备掉头的手顿了几秒,最终还是踩了脚油门继续往瓦鲁家赶。
许先生闯了所有能闯的红灯,一路超速,快到的时候却发现瓦鲁家灯火通明,院门也敞开着。
车还没停稳,瓦鲁和他的哥哥就都从屋子里出来了,Adam抱着狗跳下车,朝瓦鲁的哥哥跑过去。
天yīn的厉害,泛出一点诡异的暗红色,瓦鲁一直站在台阶上,车子的大灯泛着白光,照在他脸上看起来格外冷。许先生不动声色地从副驾驶前的储物盒里拿出备用的枪,装进大衣的口袋,下了车。
没有去平常的那间会客室,瓦鲁在客厅里招待了许先生。桌上的红茶是刚泡好的,还在冒热气,瓦鲁的雪茄刚抽了两口就放在一边,桌角是一摞文件。
只看了一眼许先生就确定了今晚的一切不是意外,瓦鲁在等他自投罗网。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坐,我们继续来谈生意。”瓦鲁大咧咧地倚在沙发上,拿着雪茄的手点了点旁边的文件。
许先生从进门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直到把那一摞文件都翻完,才笑了一声,开口问:“什么意思?”
那不是他们下午在讨论的合同,而是一摞所有权转让书,上面提到许先生将自愿把他在北领地的所有资产,包括矿,房子,还有其它的投资,全部无偿转让给瓦鲁。
“意思是,你终于要从北领地滚出去了。”瓦鲁喝了口茶,又嫌弃地放下,拿过一边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见许先生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qíng,瓦鲁继续说:“北领地一直都是我们原住民的,从前不属于白人,现在更轮不到你一个中国人cha手,我忍了你十多年,现在不想忍了。”
许先生把手里的合同放在一边,从瓦鲁的雪茄盒子里取过一只刚剪好的新雪茄,点燃之后从容地抽了一口。他的羊绒大衣里面还套着睡衣,脚上还穿着拖鞋,可他看起来依然是那副气势bī人的样子。许先生笑着说:“当年你有多恶心你父亲,现在你就有多像他。你比他更瞧不起自己的血统。这么多年来,白人的规矩学得不错啊,又是喝茶,又是抽雪茄的,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拿原住民来说事儿了?”
瓦鲁直接把烟扔进了茶杯里,抄起枪指着许先生恨恨地问,“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带来的那个小孩又他妈算什么东西?混血的杂碎都想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为了一条畜生使唤我哥?你以为自己是谁?老子他妈早就想一枪崩了你——”
“瓦鲁,stop!”
许先生循声回头,一下子皱起了眉。
传说中双手gān净,连枪都没碰过的瓦鲁的哥哥,现在正面无表qíng地站在客厅门口,一只手掐住Adam的脖子,一只手举着枪塞进了Adam的嘴里。Adam身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深色的血,脸涨得通红,他挣扎得厉害,准星多半是划破了他的嘴,血顺着嘴角往外流。
许先生应该生气,应该惶恐,应该紧张,应该动用自己全部的脑细胞来想一个对策来保住自己和Adam的命,可是与Adam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许先生却突然走神——他终于想明白那天晚上,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他做了噩梦,下意识地拿枪指着Adam。
Adam很生气,很着急,可是Adam没有害怕。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就算是见惯了打打杀杀,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多少次的许先生,被人拿枪指着的时候,多少还是会觉得怕。可是那天的Adam,和此刻的Adam,眼睛里没有一丁点害怕的qíng绪——
因为他根本不怕死。
这个认知让许先生感觉到无力,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在乎这个晚上会怎样收场。就算他们都活下来又能怎样呢?许先生在Adam面前,从来都没有能留得住他的筹码,现在甚至也没有能够威胁他的武器了。
许先生的世界里弱ròuqiáng食,胜者为王,没有人不怕死,求生yù能战胜一切。
可是此刻Adam的神qíng让许先生明白,Adam不属于他的世界,总有一天他会失去他。
瓦鲁听到他哥哥的声音时就把枪收回去了。许先生的过去不是什么秘密,斗了十几年,瓦鲁更是最了解许先生的心思,他只顺着许先生的目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你觉得这只是偶然是巧合吗?今天晚上你家小孩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就告诉过你,一条破狗是留不住人的。”
许先生听到瓦鲁声音里满满的嘲讽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再去看Adam,他不想从Adam的脸上看到这些问题的答案。许先生冷静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觉得他的一条命就值得我在北领地的全部家当吗?”
瓦鲁擦了擦手里的枪,笑着说:“我不会杀了他的,我会把他藏在悉尼,布里斯班,或者是美国,亚洲,你会知道他活着,你会知道他还在冲làng,你会知道不在你身边他过得自由快乐,可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也许你能找到,可是他生来就属于大海,你呢?你只是个靠近海边就会吓得尿裤子的胆小鬼罢了,你能为了他忘记那件事儿吗?”
原来噩梦成真是这样的感觉。
许先生垂下眼睛没有说话,瓦鲁有些不耐烦的继续说:“许,想跑的人是他,我本来可以直接答应他的,可我们是老朋友了,我还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你有这么多投资,我只要了北领地的这一点,你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继续做你的老大,签了这些转让书,人你就可以带走了,这笔生意没你想的那么亏。”
正对着许先生的是瓦鲁多年前拍回来的一个银质花瓶,是旧东西了,可是瓦鲁找了人把他重新打磨擦洗过,花瓶光滑如新,能够完美地照出外面的一切——包括24小时跟在Adam身边的那两个保镖。
许先生口袋里装着一把Glock43,枪匣里有六发子弹。
52书库推荐浏览: 谢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