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走了以后,陆皓谦关掉了修车行的灯,拉上了铁闸门,一个人窝在修车行的二层的阁楼里,虽然每天的条件都很艰苦,但他感觉这是他三十多年来少有的宁静,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你死我活,脱离了那个战场,轻松自在,他在这里只想为自己活两年,当然,不能否认他的离开抛弃了对太多人的责任。
Chapter 5
杨翠拉开厕所门,对正洗澡的顾烟说:“烟儿,王桐刚刚来过,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叫醒你。”
顾烟哪能看不穿杨翠的小心思。
她是不想让王桐和她多接触,两人在一起长大没错,知根知底,也就是因为这样,王桐家的条件杨翠了解的底透,先不说王家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就说王桐又多了个弟弟,这以后也是个拖累,没指望。
杨翠和顾永明指着顾烟为他们家找一个乘龙快婿,以后也好在亲戚面前能直起腰。
在顾家的这些亲戚里,就属顾烟家里日子过的不如意,逢年过节聚在一起顾永明的头就从没有抬起过、
顾烟含着牙刷,声音含糊不清的问道:“他说什么事了吗?”
杨翠一脸嫌弃的说:“他能有什么事,也就是找你出去吃饭聚聚,能不去就不去王桐不适合你,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还是少接触的好。”
顾烟无奈的答应说:“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去,不知道该拿王桐怎么办,他不找女朋友就说是在等我,我怕我离得近了,更耽误他…”
杨翠听后轻嗤一声,笑道:“烟儿,你还是太单纯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小子哪是不找女朋友,是根本找不到,如果他要结婚,他们老王家连房子都买不起,等你就是个借口,你别信他。”
顾烟已经习惯了杨翠张嘴闭嘴说房子市侩的样子,担心以后如果她的男朋友买不起房子,自己的老妈会不会把他们硬生生的拆散,不认她这个女儿。
顾烟总能把话题转移的很好,她见fèngcha针的去探讨这个问题,问道:“如果一个男人很有钱,可是对我不好,您说我还跟他吗?”
杨翠直截了当的回答顾烟这个愚蠢的问题道:“给你钱就行,现在这个年代只要把钱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那才叫幸福,过得也能踏实。”
给你钱就行,这个答案让顾烟没了话,她真不知道,杨翠是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过得幸福,还是指望她可以让他们过上好。
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杨翠,她是穷怕了,偏激的认为两个人过日子必须要有钱,有钱过得才叫日子,没钱顶多就算是活着,她是不想自己走她的老路。
洗过热水澡,顾烟休假第一天没有安排,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失神的望着墙角发呆,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脑子里又想起了周正岩,他仿佛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恨他吗?
顾烟认为自己很没有出息,对周正岩连恨字都不敢说出来,潜意识里,她仍旧认为是她配不上周正岩。
突然的分手,顾烟不愿意相信,她是被玩弄了。
周正岩白手起家一直到今天拥有自己的公司,他所经历的所想的不是她这种小女孩可以猜的透的。
不能否认,周正岩是一个很有魅力魄力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熟男人应有迷人,像一杯陈年的酒,让人醉到无法自拔,她需要很久才可以醒过来。
linda跟她说过,是她遇到的人太少,刚一接触到社会就认识了周正岩,被他所构建的成熟表象所迷惑,以后的路还长,会遇到更多的人,那时就会明白,现在的执着是多么的愚蠢。
在家呆的快要被杨翠bī疯,一句又一句的催她找上海人,终于把顾烟bī出了家门。
她出门前连鞋子都没有换,穿着一双带着卡通米奇图案的拖鞋跑下了楼,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一会。
顾烟去了隔条马路的空地上,这里去年的时候还有一个铁皮滑梯,一个杆子已经生满锈迹的秋千,这块空地是她童年的游乐场,充满了无数的回忆。
遗憾的是留不下。
那时临近年末,铁皮滑梯和秋千就被工程队给拆除,听邻居说有一个开发商要把这块空地建一个活动房,给包工头手下的工人住,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qíng,只开工了两天,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被无限期搁浅。
顾烟穿着棉拖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回家休假的心qíng,比待在上海还要糟糕。
“烦人jīng,你怎么这里了…”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顾烟不回头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在这儿也只有澈澈这小子这么叫她。
果然,她一回身就看到眨着两双水润润大眼睛的澈澈,他扬着小脑袋,像是个小大人。
顾烟耐心的说教道:“澈澈…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了,小孩子最好不要乱跑。”
现在小孩被拐的事件越来越多,澈澈年龄这么小,顾烟担心他总是一个人在外面跑,会很不安全出意外,如果被拐进山沟里,这辈子也就毁了。
澈澈嘟了下嘴,qiáng调自己年龄道:“你这么啰嗦,我哥哥怎么会喜欢上你,谁说我是小孩子,我已经六岁了…”
顾烟摸了摸澈澈的头道:“等你十六岁了,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澈澈抗拒的向后躲开,不让顾烟碰他…
闷哼道:“烦人jīng你听清楚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
小孩子总是希望自己长大,可以变成大人,成年人呢,又总是想回到童年,回到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人就是这样活得这么纠结。
不管澈澈愿不愿意,顾烟qiáng拽住他的小胳膊,要把这小子安全的送回家,才可以放心。
一路上澈澈不停的说讨厌顾烟,顾烟也不生气,不跟小孩子去计较这些。
澈澈甩着他胖成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哼唧道:“你送我去找陆叔叔…”
顾烟问澈澈说:“陆叔叔是谁?那个修车的?”
她隐约记得昨天澈澈对修车行的那个男人叫过陆叔叔…
澈澈闹得更欢,冲顾烟发脾气道:“带我去找陆叔叔,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
顾烟无奈妥协,听澈澈的话,断定澈澈口中的陆叔叔应该就是那个男人。
“陆叔叔对你那么好吗?不让我带你去找你哥,非要你的陆叔叔。”
澈澈还是小孩子,不会撒谎,他沮丧着小脸说道:“陆叔叔不陪我玩,但是他会给我买糖吃,我哥哥不会给我买,我喜欢他。”
小孩的逻辑当大人的理解不了,这小家伙看来是爱糖如命。
澈澈没能如愿,顾烟带他去找陆皓谦,只看到了周伯一个人在修车行里。
“周伯,他人呢?”顾烟拽着澈澈,不让他乱跑,开口问周伯说。
周伯惊讶的回答说:“你问陆皓谦?他生病了,去医院挂水去了。”在他的印象里顾烟和陆皓谦好像不认识,怎么会突然登门。
陆皓谦,这个名字顾烟有些印象,貌似在某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隐约还记得那是在福布斯榜上,对财经方面不太敏感的顾烟,具体的也记不清楚,可能也是重名重姓罢了。
顾烟说道:“澈澈要找他,既然人不在,那我就送澈澈回家了。”
周伯在店里呆的太闷,难得顾烟送上门,他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对顾烟说:“晚上他就能回来,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已经入秋了还是穿着件单衬衫,一个大男人没个女人照顾总归不行。”
顾烟不知道该和周伯说什么,她也不了解陆皓谦,没法接话,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周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狠狠的拍了一下他地中海斑秃的脑袋:“顾烟,你有没有时间帮周伯一个忙。”
难得周伯开口,顾烟没有问是什么忙,就点了点头说:“周伯,您说吧,我送完澈澈回家就有时间了。”
周伯从老旧的破布钱包里拿出二百块钱递给了顾烟,担心的说:“我手里有活走不开,皓谦出门好像只带了一百多块钱,那么点钱去诊所怎么够,你帮忙去看看他那边还用钱吗。”
虽然陆皓谦平日里跟他很少说话,大家都是各忙各的,毕竟给他gān活已经有大半年了,一个月就一千块钱的工资,周伯良心上也过不去,可实在舍不得给陆皓谦涨工资,现在他生病了,当老板的周伯,也想发发善心,帮帮他。
顾烟从周伯手里接过钱,又问周伯要了诊所的地址。
澈澈这小子刚刚安静了一会,见顾烟要把自送回家,又开始乱闹,顾烟没有办法,只能去杂货店买了些糖去安抚这小子的bào躁qíng绪,一番苦口婆心,外加威胁告诉王桐,这才把熊孩子给安顿好。
把澈澈安全送回家,顾烟跑上楼换了双运动鞋,手里攥着周伯给她的二百块钱,找到隔了五六条马路的小诊所。
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的顾烟,竟然从来没发现过,胡同里还开着一家诊所,门脸不大,牌子又脏又破,白底红字的诊所牌子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已经发huáng。
推开诊所的门,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直冲鼻腔,没有跟人打听,顾烟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绿色椅子上的陆皓谦,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半挽,放眼望去整个诊所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穿的这么单薄。
顾烟不想吵醒他,拉住一个小护士,指着陆皓谦轻声问道:“护士小姐,他的钱够不够打针的。”
女护士顺着顾烟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于长得不错的男人,尤其是这种看着就让人过目不忘的,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女护士笑着回答说:“那位病人,就开了两天的针,钱是够的,让他开点消炎药,他没有听。”
Chapter 6
顾烟偷偷留下二百块,让护士给陆皓谦开些消炎药回去吃,她看陆皓谦的脸色,病的应该不轻,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憔悴憔悴极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顾烟身后传来,声音冷的像是冰川:“把钱收回去,我不用…”
陆皓谦已经醒了,做好事的顾烟忙解释道说:“醒了啊,你别误会这是周伯让我给你带来的。”
陆皓谦仍旧抗拒说:“不用了,明天就会好。”
顾烟叹了口气说:“感冒发烧是有炎症,怎么会那么快就好,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陆皓谦抬头看了一下还剩下多少药,发现只打了一半,举起手拨了一下滑轮,让药滴的快一些,这里的消毒水味太浓,他不想多待。
顾烟没看懂陆皓谦是什么态度,她这是为他好,他还不理人,心里喊委屈,纯粹白跑了一趟。
于是她走到陆皓谦面前,弯腰将钱塞进了他的衬衫口袋里。
陆皓谦这还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衬衫口袋里装钱,他曾经对所有的事qíng都很讲究,现在一个女人把钱硬塞给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陆皓谦用另一只没有打针的手掏出钱,递到顾烟面前说:“我真的不需要。”
顾烟有些火了,很奇怪又不敢对着陆皓当面发出来,她接过钱不再勉qiáng陆皓谦。
她心里存着些畏惧,对陆皓谦说道:“你这样对人的态度很不好。”
陆皓谦冷淡的敷衍道:“我知道了。”
他连理由都没有问顾烟,一般正常人,该接话是哪里态度不好,他却问都不问,仿佛没有好奇心似的,还是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自我检讨。
她赌气的开口道:“你不需要,我把钱还给周伯去,就当是我白来一趟。”
陆皓谦依旧惜字如金,对她开口说:“好…”
顾烟被他的态度惹的彻底伤到,看着陆皓谦憔悴的样子,不理解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拒绝别人的关心拒绝的这么gān脆。
陆皓谦的年龄看上去应该和周正岩相仿,顾烟属于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觉得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老男人,傲起来比那些小鲜ròu还要气人,实在不值得可怜。
顾烟气冲冲的走出了诊所,走到一家超市门口,又停下了脚步,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疯了似的挠了挠头。
她还是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呢,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qíng,她别扭的去了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水,又重新回到了诊所。
陆皓谦见到顾烟回来有些意外,不解的看着顾烟,他好像和她还不是很熟。
顾烟将买来的面包扔到了陆皓谦的怀里,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掌纹那么乱,就是个cao心的命。
“都三点多了,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将就吃个面包吧。”
陆皓谦拿起面包,顾烟又把买来的水放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吃面包太gān,担心他口渴。
陆皓谦迟迟没有拆开面包上的塑料薄膜,“我不饿,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心,谢了。”
连续两声感谢,让顾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原本还以为陆皓谦会把她买来的面包直接扔掉,在冷冷的丢下一句“我不需要。”
陆皓谦的两句感谢就让好脾气的顾烟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事qíng,笑道:“不用客气,现在不饿就等饿了再吃。”
顾烟刚回来那天,陆皓谦就知道顾烟是杨翠和顾永明的女儿,他没想到那么市侩的夫妇俩,还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儿。
顾烟盯着陆皓谦手边的矿泉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皓谦正在生着病,最好不要喝凉的水。
她拿起那瓶水,在陆皓谦的错愕下飞奔到诊所的盥洗室,大概过了有五分钟才出来,又从护士那里要来几张纸巾擦gān水瓶上的水珠,这才重新放到刚才那个位置。
陆皓谦不解的看着顾烟,摸了摸水瓶,竟是温的。
原来顾烟刚刚是到盥洗室,用温水浇着水瓶把凉水变成温水,细心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