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象棋哪有间谍,那不玩赖了么……”
三叔拉着长腔,“但是呢,我刚刚的高shepào炸过去有毒,老实告诉你,你的将已经中毒了,说死就会死,这一局,老夫不战而胜。”
“啥?!三叔!你还不赖呢!”
高大壮要疯,“我打从学会下象棋那天开始,就没见过您这样的!”
“年轻人,你还要多学习嘛,今天不就见到了……”
三叔不急不缓的,小曲一哼哼,“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你,愚的是我,争什么……淡定,来,再来一局……”
“三叔,我可算是知道jīng卫随谁了……你们师徒俩一样一样的啊……”
高大壮赖赖唧唧的,“下个象棋都欺负人啊你们,三叔,这把你可不能放pào投毒了啊……”
“……噗!”
我站在门外,终于忍无可忍的喷了!
高大壮是啥点子,在学校被我nüè,来我家被祝浩nüè,回头又被三叔给一阵忽悠!
问题是他还劲劲儿的,用他自己的话讲,就爱犯贱受这nüè!
人生也太不易了!
“蛮蛮……”
我转过眼,妈妈和大奶奶抱着在暖气上烘gān的衣服过来了,“笑什么呢,傻兮兮的。”
“没什么。”
我牵着唇角,左右揽住她们俩的胳膊,心里的酸涩,却层层弥漫,逐渐的,略有几分翻江倒海。
想什么?
我想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直到永远。
……
这一晚,妈妈还是温柔的和我聊天,其实也没说什么,反反复复,还有很多是车轱辘话,说不够似得。
我也想和她说,想表达,直到天蒙蒙亮,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很清楚,再睁眼,我生命里的妈妈,就会离开。
这一次,是真正的上路。
三天,终成回忆。
妈妈没让我送她上车,到了那面已成垃圾堆的墙边时,她就示意我停下脚步,“我马上就走了,小英到车上就会睡得,你三叔会带她原身回到医院,修养几日就能恢复了……蛮蛮,你要记住妈妈的话……要乖,要坚qiáng,知道吗……”
我点头,眼红着,“知道。”
坚qiáng。
每个活着的人,都要学习这两个字。
好简单,好心酸,也好苍白,好难做到的两个字。
“那就好。”
妈妈颔首,眼神跳到我身后的大奶奶身上,“大姨,玉婷要先走一步了……您老务必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啊……”
大奶奶没应声,叹出口白气,挥了下手,转过脸,手指在眼尾擦拭。
“大壮……”
妈妈真是一个个道别,又看向我身边的高大壮,“以后,阿姨还要麻烦你多照顾我家蛮蛮……”
“我会的阿姨!”
高大壮重重的点头,“您放心吧,就冲您在那看着……我也不敢怠慢她!jīng卫可是我老板!”
“呵……你这孩子,就是幽默……”
妈妈眼眶含着泪,最后,又抱了抱我,声儿轻轻的擦着我耳廓发出,“蛮蛮,还要记住,要照顾好你爸爸……要知道,不管你走多远,他都是你的父亲……唯一的,谁都替代不了的爸爸……”
“嗯。”
我挤着音儿,谁能想到,这个让柳莺莺都忌惮三分可以二话不说就取了神棍xing命的女鬼,居然是此等温柔善良的女人!
妈妈抱得我很紧,亲了我脸一下松开手,“乖孩子,不许哭……我心里难受,上路会不舒服的……”
我吸着鼻子,用力的隐忍qíng绪,不哭!
妈妈没在多言,对着三叔点了下头,两个人就顺着宽宽的胡同口走去。
天很yīn,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的关系,沉沉的,很压人——
妈妈还穿着祝小英来时的那件黑色羽绒服,只不过,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驼色的。
我的钱不够买那真正的名牌,就在逛街时给妈妈在地下商城选了一条,这回,真是二百多。
妈妈还直怪我乱花钱,可我想说,给她花多少都不够,只是,再没机会了啊。
我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想到了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哦,是龙应台的《目送》。
走出很远,妈妈的脚步一顿,扭头,冲我回眸笑了笑。
不舍,满足,欣慰,慈爱,心疼,想念,永别……
种种的qíng绪都包含在她的一双眼里,这一刻,神态美极,惊为天人。
照片般,瞬间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永生不忘。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gān~~”
高大壮在我耳旁看着妈妈消失不见的背影突然唱了起来,“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我回过神,拧眉看他,“唱倩女幽魂gān嘛。”
死样儿的!
还整粤语!
有哥哥那境界么!
“应景啊。”
高大壮叹出口长气,“不唱歌发泄下哥们心里难受啊……好姐啊,这就是母爱啊,母爱,伟大的母爱……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有病你!”
非得搁我心口上撒盐!
我移开眼,看到路面上无端的出了一到水痕,一路延伸到我的鞋尖前面,慢慢地,化开了一些早已冻硬的残雪,“这是……”
走了——
妈妈在用水痕告诉我,她真的走了——
鼻尖微凉,真的下雪了~
北方的冬,有的,就是最烈的酒,最大的雪,最热的火盆,和最寒的夜。
‘铃铃铃~~~~’
大奶奶的手机在我身后响起,接起后她就简单的嗯了两声,“jīng卫啊,你妈妈走了……上路了……你三叔说,你姑没事儿,送医院去了……”
“我知道。”
我看着地上化开的那一小摊雪水渍,忍着酸楚,摊开掌心,让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jīng卫,回去吧,别感冒了,走吧大壮,回去吧。”
“唉。”
我和高大壮左右搀着大奶奶的手臂回到三叔家里,走到一半,我还是忍不住的回头,隔着漫天飞扬的雪花看去妈妈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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