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花海_落杳【完结+番外】(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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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顿,咧着嘴qiáng颜欢笑:“她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我昨天和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刺绣,绣一对枕头套,等我结婚的时候用……我很怕她突然准备很多以后的东西,好像我马上就要失去她一样,就像我妈生病的那段日子,疯狂地裁布给我做衣服,她说她要把我八岁到十八岁的新年衣服都做好,做到第四件的时候,她就走了。”

  “你这几天心qíng不好,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我最近脑子很乱,想得很多,有时候想我那个不切实际的音乐梦,有时候想C市的那个家,有时候担心高考失利,考不上好大学让我爸失望,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她耸了下肩膀,“我以前的朋友都说我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或许真的是吧,我也搞不懂自己。”

  “正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他抬头,看路灯光下缥缈的几点雨丝,有些年代的老旧路灯挣扎着连闪了几下,灭了,周围一片顷刻被黑暗覆盖,“以前带我的教练员,是个天生乐观的人,他给我们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人活着,糊涂是福,活明白的,没自杀也出家了。虽然有点偏激,我觉得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舒昀沉默一阵,怔忡恍惚,黑暗里去看江翎的脸,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你有过这样的迷茫和手足无措吗?”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游刃有余的人,不管是学习,还是比赛,都是如此。

  “当然有,我也是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六岁少年而已。

  “可以和我说说吗?”她很感兴趣。

  他笑道:“怎么?自己不痛快想从我这儿找平衡?”

  她摸摸鼻尖,小声道:“互相了解一下嘛。”

  江翎重重叹气,眼睛在半人高的风景树丛上停了停,伸过手去,收手时,指间捻着一朵犹带雨珠的素色小花,勾唇轻笑:“算了,不说,说了大家都不开心。”

  “你一直这样?不开心的,都自己憋着?”她问,想了想,又道,“不对,开心的你也不说,我常常在想,你和江桥,明明是兄弟,一样的原生家庭,一样的成长环境,怎么能有这么大的xing格差异。那天雯姨告诉了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qíng,我想我大概懂了一点。”

  他妈这些年介意的事,也就那么几件,不用问江翎也知道说了什么:“所以你那晚突然让我教你做题,是因为知道了这些?”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

  舒昀弯起眉眼冲他笑,即便他看不清楚:“我爸说我神经大条,不大会看人,我第一次看到你,其实是不大喜欢的,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在雯姨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们认识两周,不长也不短,相处下来,发觉你这人除了不太爱说话,耐xing差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后来想了想,觉得能和你这样的人jiāo朋友,好像也挺不错的。”

  “怎么个不错法?”

  “你不是很厉害吗?学习好,体育好,又懂很多我们不懂的东西,卷毛不是说过有好资源要懂得利用吗?我觉得我应该听取他的意见。”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江翎捏着花梗,左右画着圈:“看来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了。”

  舒昀嘻嘻笑着,黑暗做掩,下午的羞赧与尴尬因而散去,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不是,我之前和江桥聊天,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可靠的人,他还说有你这样的哥哥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知道你在,就觉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在班上的时候,也总听南山他们一口一个阿翎的叫,很多时候,是找你讨论拿不定主意的事qíng,我想,能被人这样下意识依赖的人,应该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人了吧。”

  “所以你是被我的个人魅力吸引了,还是单纯想找个可靠的人来依赖?”他含笑问着。

  “可能都有吧,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后者。”

  舒昀吐吐舌尖:“你这样毫不犹豫的选择,说得我好像很自私一样。”

  “自私点没什么不好的。”他把花瓣凑到鼻尖,轻轻嗅着,香气淡雅,心qíng微妙的变好,“人的利己xing是天生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自私的同时,做到不被人察觉。”

  “哇,你今天说话好深沉啊。”舒昀嘴上揶揄,心却慢慢沉下。

  他沉沉低笑:“大人管这叫双商高,我自己悟了悟,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谁知道呢,我也才活了十几年。”

  “是啊,才活了十几年,非像个人生导师一样给人指路,不是很累吗?”她看到他扔了手里的小花,闲闲的把手放进兜里,走进下一盏路灯的光圈下,神qíng一如往常,没有一丝松动。

  可她觉得他周身弥漫着无法言喻的低气压,嘴角的那抹弧度,都像设计好的公式,jīng准得让人看着不是滋味。

  舒昀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今晚的话题过于沉重了,无意提及的事,说不定已经戳到他的痛处了。她恍惚明白了他那话的意思——不说,说出来大家都不开心。

  憋着,是一个人的心酸和痛楚,说出来,就多一个人跟着伤感沉郁。有些事qíng,从来就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好比她刚才涉及家人的那些话,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所谓的心里舒服一点都没有。

  江翎,果然是比他们成熟很多的。

  后半路无言,她偷偷自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江翎看上去无心搭话,他往前走了些,同她保持了半条胳膊的距离。

  江二叔去机场接他们的那个晚上,她迷糊间听到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正经,他问江翎累不累,让他慢下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她一直以为是幻听,亦或梦与现实混淆了。现在想想,八成是真的了。

  江翎其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潇洒自如,他和她一样,有压力,有无奈,不过他懂得掩藏,不像她遇着丁点儿事就唉声叹气,只差哭天抢地。

  “江翎。”进大门前,她出声喊住他。

  他泰然回头:“怎么?”

  “我把今晚的物理卷子带回来了,你有时间吗?”

  江翎掀了掀嘴唇,眼含笑意:“有。”

  “你答应过要教我做题的。”

  “我都说有时间了。”

  “哦……”

  头顶是淡huáng的路灯,吸引了十来只蛾子环绕飞行扑撞。江翎微眯着眼,看一只体力透支的飞蛾飘摇着下坠,落在cháo湿的砖地上,没了动静。

  “舒昀。”他敛去笑意,轻唤。

  这一声太过正式,舒昀呆了一下:“什么?”

  “我们和解吧。”

  舒昀笑出声:“我们有过节吗?”可能曾经互看不慡过,但现在,不会了。

  “不知道,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善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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