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江翎和她相处的时候,内心也像这样为难?
她鼓着脸颊,从小眼镜手里接过一杯椰汁,缓缓呼气,低头抿了一口。
“你有心事?”小眼镜问她,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半框眼镜。她一直觉得身形瘦削的少年是比她们睿智不少的,至少在调整眼镜的时候,使他看上去有那么温儒书生的气质。
舒昀笑了下,双手握着玻璃杯,指腹因受力泛白:“没有,想点事qíng。”
“阿源说你家里来了个男生。”他不疾不徐说。
“两个,还有一个大人,江二叔,你见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眼镜拢了拢衣襟,双手jiāo握揉捏着取暖,“他说,是个不大一样的人,他对你,还是你对他,都不一样。”
舒昀看向桌面木纹,yù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断定是阿源八卦了?”小眼镜看着她,微微笑着,“还是说,你真对人家有什么想法?”
“你们好烦呐。”
“你知道,阿源的感觉,一向很准。”
舒昀垂着眼睑,腾出只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怎么想?”
小眼镜感冒未好,说话时带着浅浅的鼻音:“我怎么想不重要,看你自己吧,人我没见过,不过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我不建议你现在摊牌,考大学最重要就是心无旁骛,如果没了那层窗户纸,他答应了,你们女生心思细腻,到时候你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他不答应,往后相处起来又尴尬。维持朋友关系,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吧,我是这样觉得的。”
舒昀眉眼舒展开,乐了:“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跟人生导师一样?”
对方一向好脾气,对她的玩笑不气不恼:“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这些,男生和女生不一样,男生追女生,女生一开始不喜欢,日子久了,总容易受感动。女生追男生,他不喜欢你,就是真的不喜欢,缠得紧了,容易厌烦,如果不是互相有意思的话,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左右你都讨不了好。”
“我没想追。”舒昀说,“我只是有点喜欢他,其他的,都等以后再考虑。”
“以后是什么时候?”小眼镜追问。
她突然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十八岁,要么,大学毕业。”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这就更不知道了。
舒昀摇着头:“他对我挺好的。”
“他对别的女生好吗?”
对别的女生……
她想了想,斟酌着回答:“看关系吧,朋友都挺照顾的,一般的,也就那样。”
“那你觉得他是把你当朋友照顾,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舒昀自己心里渐渐没谱,隆起眉心,“你今天问题好多啊。”
小眼镜呵呵笑着:“没有,听阿源提起这么个人,我有点感兴趣。”
“你呢?落落学姐明年就高考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料到她会提这个,小眼镜怔愣了下,瞬即恢复如常,耸耸肩,“考就考呗,反正她也不喜欢我。”
“你不是说女生容易受感动?”
“可我恰恰不是那类死缠烂打的男生,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舒昀多少也猜到了,这样的决定在意料之中,坦白说,当初他无意透露了自己对那位学姐的心意时,才叫人吃惊。
到底是对感qíng懵懂好奇的年纪,不论什么xing格的人,心里大抵都住着那么一个让他/她脸红心跳的人吧。
舒昀最近qíng绪总是起起伏伏,又因为和家里那张令人生厌的嘴脸朝夕相对了小几日,心口一直压着一团浊气,惹得人意乱愁然。
到后面不知道谁提的议,叫了两箱啤酒上桌,父亲本不许她碰的,那时候qíng绪上来,鬼使神差拿了两瓶,憋着气大口大口咽下。
啤酒的味道她是不喜欢的,两瓶下肚,呼吸间都是那股子难耐的味儿,雷欢欢给了她两颗水果糖含着,好一会儿才压下去。
喝了酒是不敢回去的,怕父亲生气念叨。在小餐厅门口和同学挥手告别,靠着路灯给大舅去了个电话,说自己大约二十分钟到,让他别着急锁门。那边问要不要来接她,她怕给人添麻烦,婉转拒绝了。然后又给父亲打了电话,说回S市前想好好陪陪外婆,父亲只让她到了地方给他报平安,别的没有追问。
黎源和雷欢欢在路边等她,宁远也在。
宁远今天穿了件长风衣,身形清瘦,身高却破了一米八,再配上一条颇有格调的暗色围巾,立在冷风里,细软的发丝微微漾着,说不出的清冷超脱。
不说话的时候,像极了英国电影里讲究而有涵养的年轻绅士。
“我们一起吧?”宁远说。
她现在是真的希望他不要说话了……
雷欢欢乐得一拍手:“正好,你俩一起,我和黎源也不用绕路再送她。”
好在黎源有眼力劲儿,揪着那姑娘的衣领子往自己身后拉,笑道:“晚了,估计我们那单元楼又锁了,顺便去外婆那儿叨扰一晚。”
“可是我带了——”雷欢欢立马就去翻包。被黎源斜了一眼,云里雾里,还是止了动作,附和着,“也行,她后天就走了,我还好多悄悄话和她说。”
宁远眸色黯淡下来,没说什么,勾着嘴角,冲对面的红绿灯努努下巴,示意他们可以过了。
舒昀暗地里舒了口气,给黎源递去个感激的眼神,对方却嫌弃地瞪她,那意思很明显,每每她们给他找了不必要的麻烦,他都会毫不吝啬地瞪过来。
舒昀心说要不是你和外婆胡说八道,一直蒙在鼓里也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脸上却不能表露,笑得十分狗腿。
黎源又刮了她几眼,转过头,和宁远聊起别的。
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走得有点煎熬。
临进门前,压了一路的大石终于要放下,又被宁远喊住,生生悬在半中央。
“阿源,你和欢欢先进去,我和舒昀有话说。”
黎源视线在他俩之间流转几圈,yù说什么,宁远冲他笑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扯着雷欢欢的胳膊把人带进去。
完蛋了……
舒昀原地站着,揪着书包带子,进退两难,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qíng来面对昔日好友,犹疑再三,索xing低着头,盯着青石板间隙中冒出尖儿的糙芽。
宁远没有立即说话,他其实话不多,一起在一处玩,多是她和另外几个说,他安静听着,或闲淡笑着,或附和几句。
明明早该习惯的qíng境,她现在,偏不敢去看他那双澄澈的眼,心里很虚,她说不上个所以然。
“舒昀。”他掀动薄唇,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你说。”握着肩带的五指收紧,舒昀很想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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