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知_kinkin【CP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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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远的心尖猛然缩了缩,心想,十五小小岁数,怎会如此悲观?却是来不及劝阻,十五自顾自接着道:“我爹娘要走,王姨要走,少爷要走,我也是要走的。”

  “说什么胡话?”秦远有些不悦,“你我皆不走,要活得长命百岁,日子还长着呢。只说我,怎么会走?”他看着十五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本想瞒着你不说,方才宴上,哥哥刚与伯父伯母说了,这辈子都不娶亲成家。我将这辈子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与你赌上了,你个小白眼láng,说甚么你走我走的话,岂不是拿刀子剐我的心呢?”

  十五愕然,秦远见他的表qíng终有些人味儿的生动,一颗心摇摇晃晃放了大半:“莫说这辈子,我两辈子都与你压上了。”

  十五:“什…什么两辈子?”

  秦远惊觉自己竟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正蹙眉想搪塞,转念一想,十五今日大恸,不如将自己这事说出来,勾着十五的念头转个弯,莫多想那王氏之死。十五本就多qíng,方才那走不走的,正显出些悲恸过头的征兆。他如此一想,便斟酌语句,缓缓道:“正是此事,哥哥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只因这事说来罕见,我怕你听了不信,反以为我是玩笑。如今我讲了,你若信,便记着。你若不信,便当个话本听。”

  室内熏香袅袅,淡青色的烟雾缭绕而上。

  “南边有个少爷,姓秦名远。他爹一直嫌他不学无术、败坏家风,常想赶他去自己兄弟那受管教。他于十八岁进了京,在京也没怎认真上学,成日与旁人玩乐。于伯父府里,他结识了一小厮,名叫十五。十五小他一岁,两人投缘,故成了友人。”

  十五的眼睛慢慢睁大。

  “两人关系甚好,毫无地位之别。相jiāo已久,十五更是跟着他一同入太学,”秦远时刻揣摩着十五的神色,逐字逐句都在心里滚了几遭才出口,“他二十的时候,读书仍未有过多长进。家中催他或科考或回乡,他不肯,便借着人脉与银钱,自去边外行商。从北运到南,运气好,正是利滚利,将银子送回家里,堵了家中人的嘴。”

  十五:“那……”

  秦远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十五的唇,“可惜诸多原因,十五未跟着他走南闯北。两人……”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两人两qíng相悦,只是彼此不知。直到一日十五病重,他赶至京城照看,却时候不早,就此一别。”他将事实含糊过去,“秦远哀痛,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才十七岁。他qiáng求着他爹,硬是要提早赴京。”

  十五的一双眼睛里透出惊愕与茫然来,这模样着实可怜可爱,让秦远的目光都渐渐柔和。他本不愿提及往事,最恨的便是当时只来得及与十五见最后一面,此时却温声软语:“然后便碰着了他那小十五。”

  十五感觉自己背上一阵冷汗。这事太荒唐了!话本上都不敢这样胡编乱造!但他又在心底觉得,这样一讲,似乎能将前后疑团串起。少爷为何不按旁人说的年后来京?少爷为何一见他便百般熟稔?为何笃定他的爱好?为何……莫名对他如此好。他这短短十几年活下来,哪怕是最亲的王姨都对他动辄打骂,唯有这一人,看起来奇怪好笑,又温柔旖旎,以莫名其妙的方式亲近他,使他获得了此生头一回的亲密无间,感受到此生头一回的qíngyù之可爱可憎,原来一切都是承了那个“十五”的qíng!

  “原来你在看我的时候,”十五勉qiáng开口,声音却是沙哑的,“便在看他。”

  秦远失笑:“你渐渐长大了,确实是越来越像了。但什么叫看他?他便是你,你便是他,都是同一人。”

  “可我不是他,”十五说,“我与他xingqíng相仿么?”

  秦远一噎。自然是不相仿的。上辈子结jiāo时候,十五已近青年,为人冷淡孤傲。这辈子的十五,还像个小孩,天真而不天真,世俗而不世俗。上辈子的十五茕茕孑立,身旁人无一相近,最后落得个独身逝于病榻,一番qíng意至死方言出口。这辈子的十五知恩大度,房中丫鬟、东厨厨娘都爱他护他。这辈子的十五,爱吃ròu又爱面红,爱念书写字又爱骑马玩闹,会生气,也会笑,会软软地趴在他的怀中轻声念哥哥,这都是上辈子的十五永远不会做的事儿。他俩分明是同一人,脾xing却相似又相反。连秦远自己都不知,日久天长,他心里装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十五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却是明了,只说一句:“我若不是他,不叫十五、不长这模样,你便不来了。”

  炭盆发出滋滋声响,炉烟太烈,熏得人满口酸涩,让秦远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34章

  十五静静地看着他,秦远霎时觉得手足无措。这双黑亮亮的眼睛太过透彻,让他觉得所有搪塞都不该拿出来。

  “你这是怎么想我的呢,”秦远在心里滚了一遭语句,苦笑一声,勉qiáng开口,“钻牛角尖了,乖乖。上辈子的你,和现在的你,在哥哥心里是同一人。我活了两辈子,喜欢的还是你,这还不算真么?要是不喜欢你,我成天赖着你、陪你、逗你gān嘛呢?”

  十五不说话。秦远缓了缓,平静了些许呼吸,温声道:“宝,你心思太窄了,容易多想。哥哥懂你今日难受,不跟你吵。你只要知道,我疼你爱你就成了。你喜欢我不?要是不喜欢,时候还长着,日久见人心。要是喜欢,那你我两qíng相悦,有何不好?”

  室内静了半晌。十五闭了闭眼睛,又慢慢睁开。他伸出手。他的手掌薄若白玉,手腕有几条淡青淡紫的枝丫,手指修长细瘦,突出的指节处有浅淡的桃红。这双手被好生养着,若非指腹的旧茧,当真会让人觉得这应是一小少爷的手。细长的手指伸出被褥,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又缓慢而郑重地送出去,近乎虔诚地指向秦远。

  秦远的呼吸猛然一窒。

  记忆中那个衰败于病榻的青年仿佛与眼前的少年重合,隐秘而柔软的爱意成了血红的线,将两人胸膛间不断跳动的物什粘连。所有抵舌不曾言的qíng事,你不知我不知的爱意,都宛如冬去chūn来的第一抹风,跨越了命道无常,朔朔扬旗,使冰川化冻,轰轰烈烈地碎裂,由南至北汹涌而来。

  “你还在看他。”十五说。

  秦远:“我看的是你。”

  秦远搂着十五细细密密地亲吻,低声说他将如何吩咐。说他会安排人收拾王氏细软,再将其遗体送出府,在府外大办丧事。既不需看府内人眼色,又可办得大气。十五可以待在府里,也可跟着出府去cao办祭奠之事。至于旁的,十五一概不用cao心,只需好好休养着。秦远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十五听得断断续续。秦远已然疲了,他同样早起赴宴,一番周旋直至凌晨,酒水灌了一肚子,又百般提心吊胆,并不比旁人轻松。他有些倦意,却觉得怀里那人怎么都捂不暖和,在满室灯火将熄的时候,悄悄地说:“是我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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