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腿得注意一点,活永远gān不完。”她最近总有些细碎的唠叨 ,在各个时刻都能见fèngcha针地来一番说教。时日无多了吧?
“你还有几天假期?”
卫澜脑袋嗡一声响,“三天。”
“之后去哪儿?”
“先去香港,然后飞伦敦。”
毛巾有点冷了,卫澜掀开来,“等我一下。”
回来时,她仍瞧着他的腿,好像在修复什么古董,轻轻将毛巾盖在他的膝盖上。
事到如今,无声胜有声。肖烈是多聪明的一个人,人与人之间的事他看得清楚极了。
“看来我这终究是个客栈,游客是留不住的。”那双喜欢拥抱她的手,jiāo握在一起。露出一个清晰疤痕。都说异xing之间的咬伤很容易落疤。果真如此。
“重新营业倒是也行,这么大地方这么荒着有点làng费。”
卫澜没接他的茬。
不是错觉,他们之间,弥漫着离别的气息。
她盘着头发,几缕碎发捏成细细的一股,弯弯绕绕在她耳边。她的形象越来越完善,就像一张碎裂的盘子,经过修复,一点点恢复了原貌。可惜,肖烈至今也没把那个碎掉的杯子修完整,缺的那一块还没找到。
“你考虑好了?”
卫澜轻轻点头。
“可惜,有个人还在等着看我们俩到底能不能物以类聚。”
帮助活血按摩的手停了停,嘴角微弯,她说:“我得到的够多了,再这样下去,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真心话。肖烈,我很感激你。”她一直看着他的腿说话,“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
女人若是清醒起来,什么都能拎得清楚。ròu体,爱qíng,婚姻都可以不是一回事。早知她卫澜并非一个简单角色。
一个做大事的女人,死过一次的女人,没什么可怕的。她们坚qiáng得像野糙,只要活着,石头也能挤出fèng儿来。
她们很聪明,不会让自己再次死在同一个地方。
爱qíng、婚姻于她而言,或许是从房梁吊下来的麻绳儿,等着她套上脖子自尽用的。她跑还来不及呢。
卫澜低着头,仍在给他按摩。只是无声落泪。
两个人都无言了。
这一回的眼泪,一定与他有关。
肖烈帮她擦去眼泪,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
“没关系。”
三天大限已过。卫澜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香港。
肖烈想要送她,但到木屋门口,她就不让了。他们的送别就像平常一样。张婶儿还是会做好饭等她回来。肖烈至今也没有告诉她卫澜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张婶儿端着一盆新买的白菜路过,嘱咐卫澜,“先给你做上,回来就能吃了。”
“谢谢张婶儿。”卫澜眼眶红红,硬撑着不哭出来。
“张婶儿注意身体。”
“我没事,身体健康呢,你一个人在外要小心啊,注意安全,好好吃饭睡觉!早点回来啊!”
张婶儿乐呵呵地回去gān活了,并不知道这是一次离别。
就剩他们俩了。他们的分别竟然在这么天寒地冻的时候。
“别送了,不习惯有人送。”
院子里堆着的木头还够做几个衣柜,几个椅子,这段时日,真是做了太多活计。
他们相互望着,千言万语奔到嘴边就停下。
离别就是离别,说多了走不gān净。
“那我走了。”
她笑着说。
开始既然是由他来决定,结束顺便也做了罢。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说那种话,不忍心,又惹人一堆眼泪,何必呢。
“卫澜。”
“嗯。”
“走出这道门,你我就没关系了。”
当初,卫澜与肖烈在医院时,也说过这种话——走出这家医院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当初那句话那么顺理成章,一点铺垫都不需要。她心如止水,游魂一个。
如今,她完整了,是个人了,又要离别。只是这一个转身,有些难。
小雪像棉絮一样轻轻飘dàng。他们都染了白。
天地之间,似乎再无声响。只余他们两个相望。
卫澜点点头,权当回答。
肖烈摘掉自己的围巾,向她围过来。卫澜轻轻推住他。
不合适,既然两人再无瓜葛,何必留什么纪念?更别送温暖!
她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走了,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
“师傅,走吧。”
出租师傅已经等候多时,想着要不要给他们再留些时间,但女的一眼都没多看。
“好嘞。”
前方,便是方向,不回头。
后视镜中的人影越来越小。
他站在雪地里,目送她,还是那身白衬衫,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将要隐没。
最终,他消失了。
眼泪忽然来了,在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告别是这样的,令人伤感,不管他曾做过多少恶,分别的时候,总能想起他的好。何况他救了她的命,给了她重生,他不是魔鬼,从来都不是。他亲手将她修好,放生。
qíng绪是忽然就奔过来的,继而爆发到不可收拾,眼泪不止。司机师傅打开音乐,闲话不讲,将人安全送至机场。
又是一对离别的人儿啊!
有些人啊,一转身就不见了,再也不见了。只能用余生去怀念。他很想多嘴劝上一句,但她走得gān脆,像是一刻都不能多留。
她飞向天空,此去,或许真地再无再见之时。
木屋院子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他们同行的脚印,她离去的脚印,他独自回归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没了。
小huáng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跑一跑就来主人面前撒娇。
主人已经坐了一个小时,烟也抽了好多。果然男人说戒烟都是扯淡的。
后来天空有轰隆隆的声响。主人抬头望天,有一架飞机飞过。
小huáng抖落浑身的积雪,跑进木屋。
女主人的房间开着门,里面有个新的chuáng头柜,新的衣柜,新的桌子椅子。
不待多看,小huáng被伙计们请走。他们把女主人的chuáng搬到另一间屋子,然后搬进来一张新chuáng。
崭新的屋子上了锁,无人进出。
肖烈一直坐在门口,身边的烟头堆成了山。小huáng不懂,主人要坐到几时,它还没吃狗粮呢。
小huáng在主人身边摇尾乞怜蹭来蹭去,主人轻轻揉捏它的脖子。主人好像不高兴,小huáng使劲办法逗他开心,最后小huáng捡了一张卡片,叼过来给主人看。
卡片外面包着一张纸,纸上有字。
“你可能不会相信,那天,我和你的答案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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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快,真快。
一年,两年就这么过去了。卫澜再也没见过肖烈,肖烈却经常见到卫澜。在电视上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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