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叔叔,好久不见。”小暮对他笑了笑。
“嗯,长高了不少,”他伸手企图摸摸她的头,没想到小暮身子向后一仰,他摸了个空。他有些尴尬,道:“你妈妈呢?”
小暮看了看表,才下午四点,她平静的说:“妈妈还在上班,两个小时之后下班。”
“哦,那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还是小学生,下午三点半就放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小学生,陆远光觉得她在鄙视自己,就像她妈妈一样。
“上次教你的还会吗?”陆远光问道。
小暮点了点头。
陆远光每次回来都会教小暮一点基本的防身术,也就是擒拿格斗,他也没指望小暮练的多好,至少希望以后遇到危险时她可以保护自己。不过小暮确实聪明,远比他想象中的练的好的多,他曾经还开玩笑的问小暮以后要不要当兵,当然,还没等小暮回答,就被魏淑兰听到了。
“我女儿去当兵?你想的美!”魏淑兰一脸不屑,让陆远光有点不慡。
“当兵怎么了?保家卫国,无上光荣!”
“你那么激动gān什么,”魏淑兰冷冷的说,“说的跟不当兵就没法保家卫国了一样,说的跟不当兵就不光荣了一样。”
陆远光一时语塞,只听见魏淑兰接着道:“当兵,身体健壮三观正的人都行,这种人一抓一大把。但是我女儿的头脑是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的,她要从事国防,我不反对,但是纯粹当兵,不觉得屈才吗?”
魏淑兰的语气冰冷,语速不紧不慢,陆远光觉得自己确实理亏。
他学历不高,知道魏淑兰看不上他,但是他就是喜欢犯贱,心甘qíng愿。
“想什么呢?”陆远光发呆的时候,小暮打断了他。他看着小暮,想起了什么事qíng,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小刀,递给了小暮。
“这是什么?”小暮接过后看了看。
“瑞士军刀。”
“给我这个gān吗?”
“不知道,防身?”
小暮笑了一下,收下了。
“你打算用它gān吗?”陆远光有些好奇。
“削水果。”
陆远光顿时有些心痛,瑞士军刀比一般的刀要锋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竟然被用来削水果,真是屈了才了。
他带着小暮在河堤边走着,跟小暮聊聊最近的发生的事qíng,等待魏淑兰下班。他其间几次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的是他买的戒指。
十年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年了。
她会答应的吧?陆远光心想着。
小暮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她自然是知道陆叔叔是爱恋她母亲的,她母亲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小暮觉得她还是对他有感qíng的。何况,在她的心里,陆叔叔早已是父亲了。
当时是六月份,天气还算凉慡,小暮本是和陆远光在河岸上走,突然听到了骚动,他们往另一边看去,发觉那里围了一堆人。
小暮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本想快步离开,但是陆远光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往那边走,小暮看着他走,自己也只好跟过去。
渐渐靠近,小暮才看见人群中央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站在桥头,哭着不知道在吼叫些什么。
周围的人群都在劝说她不要想不开,那个女孩明显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小暮看了一下江水,水速极快,最近又是雨季,江水上涨,掉下去即使会游泳,也很难活命。
小暮的心跳突然加快,她看了一眼陆远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乌云一样蔓延开来,势如破竹,难以阻挡。小暮拉住陆远光的手,低声喊陆远光快走,不要管闲事。
陆远光就像没听见一般,也不动,小暮有些急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人群突然传来尖叫,陆远光的手也是一震,小暮抬眼一看,只看见江水中出现了一点làng花。
那人跳下去了。
人群顿时慌乱,闹作一团,有人在不断的呼喊有没有人会水,但是无人响应。那个跳江的女孩似乎是反悔了,在汹涌的江水里不断挣扎,时起时落,被水流冲的老远。
“我们走,别管这事!”小暮使劲的拉着陆远光,但是后者根本不为所动。
陆远光慢慢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小暮道:“你在这里等我。”
“你别去!是她自己不要命的!”小暮死死的抓住他,不让他走。
陆远光从包里拿出了那枚戒指,企图jiāo给小暮,小暮摇摇头,死活不松手,他只好将戒指放进了小暮的口袋。
“你要求婚自己去求!你现在走了,考虑过我们吗!考虑过我妈妈吗!”小暮哭着喊着,陆远光依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
他含着泪,摸了摸小暮的头,微笑着说:“我爱你小暮,我也爱你妈妈,但是我也时刻记得,我是一名军人。”小暮睁大眼睛看着他起身,用力扒开了小暮紧抓住他的双手,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江边,纵身跳了下去。
我是一名军人。
陆远光去世了。
江水太急,打捞队打捞了三天,最终找到了他的遗体。
他的身子被水泡的发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葬礼那天,下着细雨,所有人都来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以及他不认识的人们,都来了。
魏淑兰带着小暮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言不发的看着陆远光的遗像。小暮在旁边低头痛哭,宛如天塌下来一般。
“别哭了。”魏淑兰说,“小暮,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哭,把头抬起来。”
小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自己的声音,站直身子,但是眼泪还是不自主的往下掉。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么绝qíng,从事发到现在,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工作。
小暮无法接受这一切。
无论是陆远光的死,还是魏淑兰的无qíng。
主持人在台上念着悼词,下面的人哭成了泪人,小暮刚刚止住的哭声,又一次崩溃了。
其实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魏淑兰一直在落泪,她无声的哭。
这三天,她像丢了魂一般,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新闻,她不相信那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她自以为自己很理xing,但是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失去身边的人是这般感受。她qiáng迫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知道小暮已经崩溃了,但是她不能,她此时此刻不止是那个十六岁考入大学,二十四岁取得博士学位的魏淑兰,她还是一个母亲,是一个人唯一的jīng神支柱。
她不能垮。
陆远光的骨灰进了墓地,小暮看着他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那还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的是男xing的阳刚之气,骨子里透露着的是军人的军魂。
报纸上都在称赞陆远光的英雄气概,来到他葬礼的人都称赞他是个好人。
若好人都是这种结局,我宁愿我永远都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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