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不随春去_夏昂【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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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响了。他一直在等。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芸芸,你在哪?”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你赢了。”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我什么都没了,虽生犹死。”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金轮酒店往南七公里有一座山,明晚十二点,我们在那见。”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过去吧。我们了结一切。”

  滋啦声消失。女人说:“也许——”

  “你必须去。”他关闭通话。

  晚上十点,山黑魊魆的。偶尔有风chuī过,如野shòu的低泣。他立在空地上,脚边不远处,是那道吞掉了野鹤的师父闲云的地fèng。

  有亮光。野鹤身背剑鞘,挎着一口木箱子,打着手电,气喘吁吁跑来。

  苏文桐说:“师父,谢谢你能赶来,送我最后一程。”

  他向野鹤伸出手。野鹤犹豫片刻,将施过法的桃木剑jiāo到他手上。

  “你真要跟女鬼一决生死?”

  苏文桐的神qíng,不存在一丝彷徨。

  “她没准附身过更多人,更厉害了。”

  “我没想活到明天。同归于尽更好。师父,你回去吧。”

  野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丢下箱子,抓住苏文桐的手,膝盖一软,跪倒。

  “师父,你这是gān什么?”

  “我,我对不住你啊。你这么信任我,给我钱,让我住城里。我一点忙没帮上,眼睁睁看着你太太去世。我算什么捉鬼人,我给我师父丢人!”

  最后,野鹤蹭地站起:“我,我想好了!我要用那一招,huáng泉坂坡阵对付她!”

  “师父,太危险了。闲云大师正是——”

  “正因为在他老人家长眠的地方。我能临阵脱逃吗?能任由你被鬼害吗?你人正当年,是国家的人才。我这条糟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决不走!”

  苏文桐说:“好,好。师父,那我们并肩战斗。但是我和她的恩恩怨怨太多了,我要先做了断。如果我没成功,就jiāo给师父了。如果都丢了命,就飘到雾笼山见。”

  “文桐,你别那么想。兴许没到那一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说着,野鹤选定一片地,把木箱移到正中央,然后弯腰去摇转箱子边缘的把手。箱子底部的折叠木腿一点点升高,直到齐胸,使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法坛。

  他打开箱子的锁,里面呈放着道教五宝。

  箱子两边各cha上一杆令旗。野鹤再掏出一个锦囊,将锦囊里的粉末洒在地上,一边洒一边走奇门遁甲中的罡步。粉末是由糯米、朱砂、磨碎的槐树种子,以及其他有灵力的物质混成的。

  最终,以法坛为中心,粉末为法界,他画出了一个圈。

  “一旦开坛作法,这里将召唤出一个huáng泉的入口。你千万不能踏入法圈内一步。”

  他遽然停住,猛一跺脚。

  “该死!”

  一直望着他的动作的苏文桐问道:“师父,怎么了?”

  “我忘带活jī了。需要它的血。”

  野鹤懊恼拍打自己的头:“真没用!没用!”

  “人血可以吗?”

  “可以。可我刀也没的带,法器都是钝的,没法——”

  “不用。”

  苏文桐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咬破,血顺着他的嘴角淌出。指头滴下的血,流进锦囊的敞口里。这点出血量太少,于是苏文桐一根连一根地咬破手指,直到满手血迹斑斑。

  全过程中,他没吭一声。所谓的疼痛,当你缺乏jīng神准备时,才会感受到它。

  轮到另一手时,似乎咬到血管,血流得特别多。野鹤想,这疤不容易好。

  用手绢包扎后,仪式继续。野鹤取出一根长绳,由人的头发所编成。青丝是烦恼之丝,缠缠绵绵,勾联着yù望与解脱。佛家讲,尽去三千烦恼丝,化作自得一微尘。

  野鹤将长绳绑在腰间,试了试松紧,然后将另一端牢牢绑在一棵松树上。

  “我起法后,圈内圈外,yīn阳两隔。如果我斗法胜了,怕不容易找到回阳世的路。所以连着这根难忘索,以便沿着它爬出来。倘若我斗法败了,我也决不容厉鬼脱出huáng泉,再祸害人间。qíng势危急的话,我会拉动绳子三下,你就断然弄断绳索。我将和恩师一样,化为人柱石,永远镇压住厉鬼。”

  苏文桐叫道:“师父,我不能那么做!”

  “文桐,她害了你妻子、你同事,可能还有别人。大义为重,你莫心慈手软!”

  野鹤又放置两盏油灯在圈外,点燃它们。

  “有这长明灯,我即使眼叫huáng泉的迷雾封住,也能大致看到松树的方位。”

  话虽这么说,野鹤的脑门汗流个不停。他又在苏文桐的手心用朱笔画下一只耳朵、一张嘴。过程中,他感到苏文桐亦不再那么淡定了,身体微微颤栗。

  决定xing的一步来了。野鹤步到法坛前,焚香祷告,口里念起咒语。

  “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翻地覆天,huáng泉倒悬。急急如律令。”

  苏文桐逐渐感到,野鹤倚立的那片地,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空气在抖动,似乎充斥着电位,像打雷前电磁活跃的cháo湿感。他感到自己身处某个电场,有一万台大型发电机在运转。

  他觉得喉结发肿,呼吸不畅。某种ròu眼看不到的东西,在扩张膨胀,一直扩散到圆圈的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野鹤,和他的法坛,慢慢地变得趋向透明,犹如清晨的烟霭,消失于时有时无的月光之下。

  “文桐。”

  “师父,你在哪?”

  “我还在圈里,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你看不到。我通了你的耳与心,你我可以用秘语沟通。一旦厉鬼来了,你把它诱到离圈一丈的距离。只要它是灵体,必定会被huáng泉吸入。但是记住,你万万别误打误撞进来。”

  苏文桐望去,眼前只有一片薄雾,罩在空旷的糙地上。油灯的幽光,似两团鬼火,照亮出树根的jiāo错一角。乌黑的难忘索,掩藏在荒糙中,即使白天也不易发觉。

  万籁俱寂。恰似huáng泉坡前。

  树丛深处传来了踩动落叶和糙皮的声音。

  苏文桐原本盘腿坐着,现在爬起身。他举起桃木剑,心里泛起波动。

  稀薄的火光间,有人影浮现。

  “师父,我想她来了。”

  “好。沉住气,引她到圈附近。文桐,看你的了。”

  对方在靠近,不时发出女人的格格作笑。

  当看清那个子佝偻的来人后,苏文桐的瞳孔陡然扩至最大。

  “呦荷,苏文桐,搞到新玩具了啊。这是要和我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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