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一眼,“你都知道我没写你还问我。你咋不把你的借我看看呢?”
他一摊手:“我不也没写吗?”
“那你还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烦他,一天天赖赖唧唧总在我身边转悠,我问他:“张子剑你能不能换个座,你给林媛媛换回来行吗?我不愿意跟你一起坐,你自觉点。”
他摇头摇得特别果断:“不不,我愿意跟你坐,再说我都跟老师说完了,这玩意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今天坐这儿明天做那儿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呢?”
我说不过他了,当时我们上的是地理课,这个课它不跟着中考,我们再上几节就要停课了。我不想跟他说话,索xing往桌上一趴睡会觉。
地理老师是个特别娘的男人,又高又壮竟然还娘。他和张子剑我都不愿意看。
张子剑在旁边碰了碰我:“哎你别睡啊,你睡了我多没意思啊。你起来咱俩画五子棋啊?”
“……”我真的特别无奈。我起来看着他,小声说:“你这嘴能不能稍微闭上一会儿?我就睡十分钟。”
“行十分钟。”他点头,看了眼黑板上边挂的钟,“现在两点四十,你睡到两点五十我叫你。”
我敷衍着说:“行行行。”
其实在课堂上睡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老师一直在讲台上环视人群。我这么一趴还是很显眼的。不过老师特别自觉,知道自己这个不是什么重要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默许了我这种在课堂上睡觉的行为。
我前五分钟没找着状态,毕竟刚才让他一吵我已经jīng神了。然而后面我刚迷糊着睡过去,我听见张子剑趴在我耳朵边上说:“叶秦,到点儿了。叶秦,叶秦啊,到点儿了!”
我把头转去另外一边,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我们学校规定男生必须全是小平头,我的头发也就一厘米。他盯着我的头旋半分钟,他可能被我的后脑勺迷住了。我的头长得可圆了,小时候我妈怕我脑袋扁,从我出生之后每天我睡觉的时候都有时有点地给我挪脑袋。这面压压再压压那面,就为了让它圆润一些。
我心想既然你都被迷住了那你就看我后脑勺吧,让我睡一会儿。
然后我的想法刚刚一闪而过,张子剑就凑近我耳朵叫我:“叶秦,叶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没理他。
当我刚以为他放过我了的时候,他用事实告诉我我还是很天真。
然后我就听见,我的同桌,张子剑,以一种特别洪亮的声音,跟我的老师说:“老师,叶秦睡着了!打呼噜了!”
老师原本可以默许我的行为,可是既然已经有人提出来了他就不能再不管了,于是他用食指推推他的眼睛,“这位同学,上课时候还是不要睡觉了啊,你不愿意学地理可以看看别的学科,再说你不要影响别的同学了啊。来来睡觉的同学们都jīng神jīng神了啊,别睡了都别睡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我真的真的很烦张子剑。
我坐起来,瞪他:“你咋这么烦人呢?”
张子剑咧着嘴搂着他的门牙笑,“来啊,咱俩炸飞机啊?”
我只想炸了他的脑袋。
我说:“我一会儿就去跟老师说,咱俩还是分开坐吧。你别坐我旁边我太烦你了真的。”
“不行啊,”他摇摇头,凑近了用很小的声音跟我说:“我爸上个月刚给她送了一台电视,七千多啊!她问我想坐哪,我说我要挨着你。你说你现在说不想跟我坐,她能同意吗?”
我让他一句话噎得上不去下不来的。
虽然我不能让老师给我俩调开,但是我还是可以用我的方式讨厌他。我这一整个下午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看。这人长得太丑了脑瓜门子上磕的伤处还没掉痂,脸上好几个粉刺红疙瘩,整天笑笑笑的能露一嘴牙。
烦死我了啊啊啊啊。
“哎叶秦,别生气了。”他用胳膊肘子碰碰我,“别绷着脸了那不闹玩儿呢吗?”
“你看你咋这么小心眼呢,有啥好生气的。”
我皱着眉杵了他一肘,我说:“数学课你还敢说话你不想活了?”
他说:“没事儿数学老师家我爸也送东西了。”
“……”
他就这么跟个话唠似的在我耳朵边上说,一直到晚上放学。走出大门了他竟然还在跟着我。
我感觉我快疯了,我问他:“你家车呢?”
张子剑咧嘴笑着说:“我爸出差了这周都没人接我,哎你自己回家这一路挺闷的哈?我陪你走回去完了我再回家。”
“真的不用,”我毫不犹豫拒绝了他,“我家这么近十五分钟就够,你快回家吧下午你不是说饿了吗?快回家吃饭吧。”
他就像双耳失灵了。
这一路他搭着我肩膀,时不时摸摸我头璇,谁让他比我高了,我无力反抗。
他笑着说:“叶秦你是不挺烦我的?”
我这人其实不是很刻薄的,他这么一问我反倒不好意思说了,我说:“没有,你就是话太多。”
他说:“其实我知道有时候你挺烦我的,但我可稀罕你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同时莫名其妙,我问他:“你稀罕我gān啥啊那么多女生给你写qíng书,你有时间多跟她们玩玩啊。”
他说:“哎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跟着你。”
当时他笑得可阳光了,还挺好看的。额头上的痂看着都有点可爱。我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他像谁!这要是染个红头发这不就是樱木花道吗?
樱木花道我特别喜欢,再说他都跟我说这些了,我自然心软了。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发现其实他也没那么烦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越觉得一个人烦人他就越烦,换个角度退后一步其实也没那么烦。
我刚一坐下他就递给我一盒巧克力,他说:“哎叶秦你爱吃甜的吗?我就不爱吃甜的,巧克力你喜欢吃吗我家还有很多。”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一男生我吃巧克力gān什么。”
“那你爱吃什么啊?”
我眨眨眼问他:“你是我妈吗?一般就我妈问我这种问题,咋的我爱吃啥你给我做啊?”
他摸摸鼻子:“我就问问。”
我懒得搭理他,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家里就比较富有,他爸妈比较惯着他,所以这个孩子偶尔不太正常。
我有的时候烦他烦的一眼都不想看他,恨不得我从来没认识过他。然而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死皮赖脸黏黏糊糊缠着我让我挺有存在感的。
就比如说我们学校开运动会我报了个两千米的时候。
一个人最多报两项,所以他没报长跑。但他全程跟着我跑完的。我的体力比他差很多,这个两千米我还是天天跑步回家练出来的。张子剑离我不远在跑道内侧足球场上跟着跑圈,所以我跑到钟点的时候心里特别踏实。
有女同学递水给我,我刚要接。张子剑伸手拦住,皱着眉说:“他现在不能喝水,缓一会儿。”
他在我旁边絮絮叨叨:“你跑那么快gān嘛啊,你傻啊?反正你都跑不了第一,你跑第四还是第五第六第九的有啥区别,虎跑虎跑的。”
我笑着说:“矬子堆里总得拔出个高个儿的吧。”
那时候人心单纯,就包括我们自己都只是觉得我俩太好了,这种纯洁的友谊真是令人慨叹。
这样的时候我真是挺感动的。
但他就是有这种能力啊,他能让你刚想对他好点儿就转头恨他恨得牙痒痒。
我这个人,我不光头特别圆形状好,我长的其实也挺好。白白净净的小帅哥,有时候照着镜子我就想,这得什么样个女生能配得上我。
还真有一个能配上的。
我们隔壁班有个班花,可好看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人也特别白,学习还好。我一直觉得她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对我可能也有点意思,因为每次在走廊遇见她都冲我笑笑。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叫住我:“叶秦。”
吓我一跳,我问她:“怎么了?”
她递给我一张纸,天蓝色的。我心跳都快了,伸手接过来。然后她很淡定地走了,我也很淡定回班了。
张子剑当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一坐下他扑棱就坐起来,冲我笑得可傻了,“你来啦?”
我点头,“啊,接着睡吧。”
他眨眨眼,看见我手里拿的半截纸,他指了指我的手:“那啥东西啊?”
我毫无防备,竟然还冲他一笑:“qíng书啊。”
他愣了两秒,我刚要打开看,这神经病伸手一把给我抢过去。
“哎你这人!”我想抢回来,他换只手挡着我,一边打开看。
“叶、秦、”他竟然还念出来,“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有病?”我脸都气红了,我一个初中羞涩的小男生,我的qíng书让他就这么给我念出来,班里还有几个捂着嘴偷笑的女生,我简直想咬死他,“你过分了啊。”
张子剑一脸无辜:“这有啥好过分的,我帮你念念咋的了。”
我伸手想拿回来,他一扬手我又够不着了,他胳膊比我长。
他笑得露好多颗牙,“哎别生气别生气,你看你那小心眼儿。那啥,你也念我的。”
然后他竟然恬不知耻地,从他的桌斗里,书包里,衣服兜里掏出能有七八张粉的蓝的小纸条。全堆我面前。
他说:“这小心眼儿啊,愁死我。给你,念吧,我都没看过,以后我的都给你念。念吧,快别绷着脸了艾玛这小眼神儿!”
我都不知道说啥,咋能有这种人,我真的是理解不了。
“我有病啊我念你这个,”我瞪他一眼,“你快别举着了你给我吧。”
“不给,”张子剑一团吧就塞自己兜里,“咱俩换。哎这谁给你的啊?这小姑娘不行啊,这纸这丑,什么品味啊。啧啧,这纸上是不喷香水了?这沾我一手味儿这个难闻!你快别摸了看沾上味儿!”
班里人越来越多了我也懒得跟他闹了,他想要就给他吧。
他从书包里又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我:“不就一张小破纸,来吃巧克力,这个不甜,我昨晚吃一块儿这个有点苦。瑞士还是比利时还是啥时来着,我爸拿回来的。来,吃,吃了就不想要qíng书了。”
我真的是不想再跟他说话。
我真的是快要烦死他啊啊啊啊。
我感觉我再跟他一起坐几天我就得疯。
二
最近天气不错,秋高气慡,晴空万里。
我已经把我会用的形容天气的两个成语都用上了,毕竟我只是一个青涩的初中男孩子,词汇量少。
我穿着校服,手cha着兜,嘴里哼哼着郑钧崔健,没想到我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少年竟然会喜欢他们。
我突然开始喜欢他们完全是因为张子剑,他给了我几盘磁带。再加上他成天在我旁边唱我觉得还挺好听,然后我就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那天给我qíng书的女生。
她瞪我一眼,一转头就走了。
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真的不怪我。虽然本来我也没想要给她回什么,但让张子剑抢走了以至于她的qíng书没有得善终,我心里还是很愧疚。
可是我没有说是谁给我的,张子剑就算念了大家也不知道是谁。这样我心里还舒坦点,不然太对不起那个漂亮的女生了。
——“哎叶秦,你等我一会儿!”
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一听那个活力四she的声音我就知道那是谁。多日相处下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为模式,不能qiáng求他去改变什么,要改也是我改,我要随着他的行为模式调整我的心理承受度。
要不然早晚得气死我。
我停下来等他:“你今天来这么早?”
他用胳膊环着我肩膀:“对啊,今天我爸起得早。”
我们俩一起走进教室,他直接趴桌上睡了。而且一整个早自习都在睡,我侧头看了他几眼,这人平时特别jīng神,很少有这种一直睡的时候。
现在秋天了,开着窗户有点凉。我看他缩着胳膊,天都凉了还不穿外套光穿个短袖,冻死也是活该。
然后我默默把我前桌搭椅背上的校服给他盖上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早自习下课,他睁眼直勾勾看着我。我问他:“睡懵了吧?”
他不说话,还是那样傻了吧唧看着我。他表qíng还有点复杂,好像有话要说又不开口。
我有点纳闷,问他:“怎么了啊?”
他坐起来说:“做了个梦。”
“睡的还挺香啊,”我笑了,“就趴桌子睡这么会儿功夫你还能做个梦。”
“嗯……”
今天他难得的话少,有几次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就瞪着挺大眼睛正盯着我,都看直了。我简直莫名其妙,“张子剑你是不傻了?”
他竟然没搭理我。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一整天他都不是很有状态,也不在我耳朵边上絮叨了。天天听着他磨叽突然他安静了我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我以为他晚上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再上学就能恢复正常,结果并没有啊。别说接下来的一天了,就是接下来的一周他都不太跟我说话,也不缠着我了。
最开始我比较想知道他到底这是抽的什么邪风,到后来几天,我……竟然……有点浑身不对劲。
我真是没惹他啊,最近我们挺和平的我也没说他烦人。好好的突然不搭理我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