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开始凋谢_谟八格【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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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在客厅,李如灏轻手轻脚地去卧室,刚推开房门就听见浴室里传来悲痛yù绝的哭声。李如灏的心像被人捏碎了,他捧着心脏一步一步接近哭声的源头,在浴室门外徘徊。

  至亲离世,再坚qiáng的男人都不免流一滴伤心泪,何况何安与外公感qíng深厚。这两天何安一力挑起大梁,人前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安慰外婆母亲,空闲下来的时候李如灏好几次发觉他眼神木然空dòng,想必撑得很辛苦。

  这会儿让他一个人发泄才好,会哭就好。李如灏一边劝说自己一边定定站在门口克制破门而入的冲动。

  直到何安因为哭得太猛而gān呕。

  李如灏脑子一热,拧开门把手大步踏进浴室,结果发现里面一丝水蒸气都没有,打在何安身上的水流是凉的。他又气又心疼,赶紧先关了花洒,然后用浴巾把人裹起来。好在何安并不挣扎。

  李如灏陪他蹲在原地,轻柔地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嘘……安安乖,外公看了要伤心的。”

  何安用力地抓住李如灏的衣领,抽抽搭搭地狠狠地说:“他、他如果能看见,就好了。”

  李如灏顺势把他搂地更实,何安身上在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他轻轻拍打何安的背部,不与他争辩,反复说着“乖”、“不哭”。

  第48章 第48章

  何安这一哭直到后半夜才堪堪收住,期间李如灏将他擦gān了身子一起裹在被窝里取暖。到后来何安已经流不出泪了,抱着膝头不时地发出幼shòu般脆弱的呜咽声。他混沌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停下来,可越努力,身体就越像筛子般打抖。

  李如灏从身后搂着他,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两腿保护xing地圈着他始终冰凉的躯体。chuáng头边的地上堆满了用过的一团一团的纸巾,李如灏一会儿给何安喂两口水,一会儿擦掉他眼角的水珠和鼻涕。他轻声软语地安慰何安,亲亲对方的鬓角,搓热他的脚丫子。何安丝没有丝毫回应,世界里只剩下无可挽回的痛楚——对于外公,对于父亲,以至伤心得太久太久,顺便悲泣了他这三十多年不知所云的人生。

  后来他实在太累太累了,慢慢无力地靠在身后温暖坚硬的胸膛上,迷迷瞪瞪地肿着眼睛睡去。李如灏暗自长舒一口气,依旧抱着何安不动。怀里的人不知道,他哭得太可怜太伤心,好几次惹得李如灏都要跟他一起哭了,他的悲痛像硫酸,点点滴滴全落进李如灏心里,烧的他也要跟着去了。

  李如灏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何安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将他安放在chuáng上,又蹑手蹑脚地进浴室挤了块冷毛巾。他怕把何安吵醒了,连一盏灯也没敢开。

  何安先前哭得太厉害,若是不用冷水敷一敷,怕是明天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李如灏jiāo替着给他敷了四五回才安心在chuáng的另一侧躺下。

  他就这么直瞪瞪地看着那人,犹犹豫豫地握上他抵在胸前的手。

  上一回这么认真看他的时候好像还是十五六年前,他们都是温室里青葱放肆的花骨朵,他李如灏是最具反骨的那一支,曾天马行空地想要连根拔起脱离温室,也柔qíng似水地替眼前人量体裁衣作词写诗。

  他想,我从前怎么这么爱他。爱他最初的倔qiáng冷漠,爱他后来的娇语媚眼,爱他的纵容,爱他的依恋。他就像旧别墅上墙角的砖,原本的猩红被时间刷得泛白,带上了不可修复的坑坑洼洼,周身染上了泥,却都是jīng彩的故事和惊喜。李如灏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琢磨,越琢磨越喜欢。

  后来他忘了爱他的感觉。聚少离多叫何安看清了李如灏,也叫李如灏看不清何安。

  第二天下午何安才幽幽转醒,两只眼睛像被人用尽全力揍了两拳,任他怎么揉搓扎眼都只勉qiáng睁开两条fèng。何安迷迷瞪瞪地坐在大chuáng中央,大脑艰难地运转回忆。

  李如灏推门探头进来,何安对上他的目光想起了一大半,昨晚撒疯大哭的样子全让这人看了去,顿时既羞又恼。可他不好朝人家发火,硬生生把自己憋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原本就罢工的脑子更晕了。

  “噗——”李如灏看见何安核桃似的肿眼泡,忍不住怪笑一声。

  何安下意识地顶着两只肿眼瞪他。

  这一笑气氛便软化不少,李如灏说:“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何安乖顺地依言去洗手间。

  电动牙刷嗡嗡作响,何安呆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直范嘀咕:这是个什么qíng况?今年是几几年?我跟李如灏到底分手了没有?外公还在世吗?

  思及此何安愣住了,左手机械地依照牙刷的指示挪到另一边。哦,外公过世了,这不是梦,也没有回到从前。

  走出卧室的何安已经把自己捯饬地整整齐齐,除了眼睛和依然晕晕沉沉的脑袋,其他再看不出什么异样。转过拐角,一双带笑的眉眼直直地撞进他眼里。李如灏正对着他的方向在摆弄碗筷,见他出来,絮絮地笑说:“还有一锅汤,马上就好了。”

  何安板不下面孔叫他出去,僵着手脚在餐桌边上坐下,李如灏已经替他盛好了一小碗米饭。何安握起筷子默默叹息,这又是何必。

  不过外公离世的yīn影尚在,此时的何安最怀念温qíng,怎么都是硬不起心肠的。哪怕是饭桌上爬过一只蚂蚁,恐怕他都舍不得捏死,还要好好替它引一引回家的路。

  李如灏在他左手边坐下,看他蔫蔫地只戳米饭吃,眉头深皱,担忧地问:“不合胃口吗?”

  何安摇摇头,“不怎么饿。”

  李如灏不赞同他的敷衍,“怎么会不饿,你这几天都没有正正经经坐下来好好吃过几口饭。先喝碗汤开开胃。”

  说着他立即放下自己的碗筷给何安盛汤,何安纵是头昏地像浆糊,也觉得别扭。qiáng硬地从李如灏那里接过汤勺说:“我自己来。”

  李如灏手里心里同时落了空,苦笑自己是分明自作孽。

  接着无人说话,何安喝了碗汤总算嘴里觉出些味儿来,慢吞吞地开始吃饭。用餐过半,李如灏忽然开口:“晚上下面条吃吧。”

  何安惊奇地看向他。

  李如灏拿剪子剪下一只jī腿放进何安碗里,“现在才四点,到了晚上要饿的,□□点的时候下一点面吃正好。吃jī汤面还是另外熬酱?”

  何安说:“都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儿,晚上饿了会自己做。你吃完了就回去吧。”他说完才觉得驱赶地太刻意,又加了一句:“小骆这两天估计也过得不踏实,你应该回去看看他。”

  李如灏紧抿着唇,腮帮子抖了两下,像是要生气。不过他缓了会儿说道:“那我给你熬酱吧。”

  何安本就觉得头重脚轻,先前对李如灏的一点儿客气也dàng然无存,只觉得这个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他扔了筷子重新回到卧室扑在chuáng上。

  恶意慢慢滋生,忍不住要从喉咙里爬出来。他想,你算个什么东西,装得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谁稀罕你做低伏小,谁稀罕你鞍前马后。我何安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你都没觉得委屈,你倒先委屈上了。我爸爸没了,爷爷没了,外公也没了,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我才最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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