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开始说话,声音稚嫩,这是陶盈袖的声音,“游戏开始了,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灯光闪烁了一下,众人尖叫。
娃娃将手放在唇边,“嘘!不要尖叫,游戏开始了。我抓到谁,谁就是下一个鬼。”
灯光彻底灭掉。
方青时眼前一片黑暗,背靠在墙上,伸手去抓旁边的宋随川,却落了个空,心中一咯噔,来不及多想,只好将刀摸索了出来,一边听着耳边杂乱的脚步声,一边听娃娃的脚步声,做出防御的姿势。
根本听不清。
众人都在奔跑,尖叫四起,不知道娃娃在哪个地方。
方青时反倒平静了下来,这样的黑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奔跑只是为了缓解惶恐,没有任何用处,也许还会一头撞进陷阱里。
一双手摸上了方青时的脖子,呼吸打在她脖颈间,冷冷的。
“陶盈袖?”方青时问。
没有人回答。
背仍旧靠在墙上,手好像是直接从水泥墙上伸出。
心中也有害怕,只是那一双冰冷的手还是停留在脖颈间,尖锐的指甲像是锋利的刀子,只要方青时一动,指甲就会伸入血管,鲜血四溅。
“呵,就这样吗?你想杀就杀,何必吓唬我。”方青时冷笑。
脖子上的手松了下去,耳边一个声音冷冷的,“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不要多管闲事。”像是警告。
耳旁的呼吸消失了。
方青时的冷汗从头上渗出,长长松了口气。
梦中的片段又在浮现。
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吗?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我一来到这里,记忆就开始松动?
死亡已经bī近,任何的威胁都不再让人惶恐。
方青时不惧怕死亡,她只想要真相。
但是,在这之前,一定要好好活着。
手,握成了拳头。
耳边已经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跑散了,这就是她的目的吗?将所有人都打散?
苏梁浅一路狂奔,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自己的心像是要跳了出来。
“嘭!”目不能视,头直接撞上了墙,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是哪里?哥哥在哪?
“哥?”声音小小的,她在呼唤,却得不到回应。
风在黑暗中涌动,□□在外的手臂有点凉,苏梁浅抱住了自己,蹲了下来。
回忆像是家犬,即使想要丢弃,也会一路跟随,张着嘴,流着口水,在没有防备时,一把扑上来,舔舐自己的脸。
黑暗啊,永久的黑暗,挣脱不开,走不出来的黑暗啊。
☆、第十四章南山的梅花落下来
你知道花园里的梅花有多少朵吗?
苏梁浅认真数过,盛开的有三十朵,未绽放的有二十一朵。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只有gān风呼呼地chuī,将人的脸chuī得皱做一团,将树上的叶子chuī得哗啦啦响,将河水chuī得瘦削了腰身。
苏梁浅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窗子开着,窗帘拉上了,只留有一条fèng,让苏梁浅得以窥视他人的幸福,以及院子里盛开的梅花。
鼻尖环绕着清香,身子却冻得哆嗦。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在这个零上几度的冬天。
身后,有脚步声在接近,她没有回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qíng,像是被风chuī成了雕塑。
一件衣服披在了肩上,声音温柔而低沉,“梁浅,我们回屋。”
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苏梁浅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从小,别人就夸苏梁浅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大却不鼓,像是一汪深潭水。
如今,潭水结冰,没有chūn风来将它chuī开。
黑发长长,细看却发现发梢有分叉,发质也不好,枯huáng。
再仔细看看,被黑发掩盖的脖颈处有深红色的勒痕,白裙子宽松,目光微微往下,就能看见她的锁骨往下都是伤痕,触目惊心。
手,将她拉了起来。
被裙子盖住的脚露了出来,同样的红色勒痕,像是某种新cháo的装饰物,将白皙的脚踝围绕了一圈。
苏梁浅还是死死盯住梅花,全身无力,任由人将她拉起。
“梁浅,我们回屋。”声音越发温柔。
苏梁浅却突然开始尖叫,双手胡乱挥舞,身子直直奔向窗子,“让我走!让我走!”
“扑腾!”她跪下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一汪泪,望向苏泽深。
“梁浅,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苏泽深叹口气,也跪下,将苏梁浅抱住。
啜泣在屋子里响起,小小的,像是梅花开在浩瀚天地,渺小,却触动人心。
你数过梅花吗?
如果你数过,那你应该知道,那有多寂寞。
警察的话还在耳边,“你看清那个绑架你的人了吗?”
摇头。
“你知道他是谁吗?”
摇头。
“你能在嫌疑人中认出他吗?”
摇头。
被囚禁一周,受尽□□,一身伤痕,最后停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黑色头套,沉默高大的身影,粗bào的动作。
医用仪器冰凉,小小的,碰到身子,就止不住颤抖。
医生的话透过薄薄的帘子进入自己的耳朵,“身上多处伤痕,淤青,应激xing心理障碍……”
一条一条,都是回忆。
闭上眼,黑暗就涌了上来,脚即使走出了黑暗,灵魂却好像一直陷落在里面。
在电视上看见了自己的脸,即使打了马赛克,还是如此清晰,稍稍熟悉一点的人都可以一眼认出。
主持人的声音冷漠无qíng,字正腔圆,“被绑架少女救出,凶手还在追捕中。”
窗外,阳光灿烂,人人脸上带着欢笑。
苏梁浅开始尖叫,将手中的遥控器砸向电视,嘭然的一响,屏幕碎裂,玻璃却没有四溅,主持人的脸还在玻璃碎片中冷漠无qíng,声音穿透屏幕追击而来。
苏梁浅浑身颤抖,呼吸急促。
苏泽深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她抱紧怀里,“不要怕,我还在这里。”
“回家,我们回家。”苏梁浅抓住苏泽深袖子,眼泪或着鼻涕一起往下,糊了满脸。
回家,只有家是安全的。
怕光,怕人群,怕一切陌生事物……
十八岁的美好戛然而止,一切落入寒冬。
只是,苏梁浅还在等,等一个人的电话,等一个人的安慰,等一个人的拥抱,最后,时间模糊了他的脸,也没有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初恋结束,大学录取通知书蒙了灰,苏梁浅开始数梅花。
这就是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苏梁浅抱住了头,瑟瑟发抖,黑暗浓稠,一如那个黑暗的地下室。
一双眼睛出现于黑暗中,发着亮。
“我找到你了。”一双手抓住了苏梁浅的肩膀,尖锐如鸟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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