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时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意识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快离开,走吧,这一切与你无关了。”
就这么前进。方青时迈动沉重的脚,往森林边缘走去。
林外是花,是路,是街道,是高楼,是正常世界。
方青时站在边缘,知道自己只要再迈动一步,自己就彻底走出去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炸裂开来,“不要走!林淮叶,你真的就要走了吗?”
是陶盈袖的声音。方青时转了头,看见了陶盈袖的脸,清丽,没有一丝血痕,只是身子却是雾状的,漂浮于空中,而在她身上,无数的花正在开放。
黑鸟颤动了一下,分出了一股黑色的洪流来追赶陶盈袖。
见到这个场景,陶盈袖冷笑了一下,“宋随川,你还是忍不住了吗?我怎么会让你得逞,我宁愿死。”
她再转头看着方青时,眼睛中已经多了坚定,然后扑向了方青时,“我给你这一切的真相。”
☆、第三十九章迷雾之后
其实真的没有发现问题吗?
为什么一个男的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还会冒着被警察抓住的风险跑去医院将女儿带走,真的有这么喜欢女儿的人吗?
真相很简单,但是方青时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梦里,从来没有周围人把自己当成女孩子。
这根本不是方青时的记忆,这是宋随川的记忆。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阵法。
宋随川第一次见林淮叶是在三月的街头,即使chūn天已经来了,寒意还是霸占着每个角落不肯离去。宋随川跪在地上,身子冰凉,那个男人站在商店外面,脖子努力缩进衣服里,手也揣进了兜里,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宋随川。
膝盖已经麻木,宋随川仍旧没有变换姿势。
影子从身后温柔地覆盖过来,宋随川在心里默数着地上的树叶影子。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个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胆怯的声音,“你冷吗?”
宋随川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会影响他一生的女孩——林淮叶。
她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却很整洁,看得出她妈妈很关心她,会在出门前将她的头发扎成好看的小辫。
宋随川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又是一个无聊的女生。
但是林淮叶略一踌躇,就蹲了下来,黑色的眼睛看着宋随川,她伸出了手,将宋随川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她问,“你还冷吗?”女孩子的声音还带着稚气,眼睛中的光亮亮的,昏huáng的光落在她身上,将她映照地恍若神祗。
宋随川呆住了。
然后走了过来,将林淮叶赶走。
晚上躺在chuáng上,宋随川总是想起她,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大大的眼睛,手中的温暖经久不散,宋随川将手放进了衣服里面,被女孩子碰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
辗转反侧一整夜。
第二天,宋随川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子,知道了她叫林淮叶,也知道了她和自己一样被大部分人排挤。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大家都被排挤的感觉让宋随川感觉到安心,这样子,她就不会嫌弃我了吧?
宋随川小心地想着,然后继续偷偷看着林淮叶。
前天,她穿了条粉色的裙子,昨天,她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今天,今天她没有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宋随川的心qíng有点低落。
但是身边的事qíng还是在继续发生,并不会因为心qíng的低落,世界就停止运转。
宋随川遇见了那个失足坠落的男人,也看见了那个坐在窗子边的白衣女孩,他捡起了她的眼睛,里面是一整套的茅山术。
宋随川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他只是照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妈妈的鬼魂在身后远远跟着,一言不发。
他开始和林淮叶讲话了,他和林淮叶jiāo上了朋友,他们一起许诺着未来。
他们……
记忆开始颤抖,时间已经到了那一天,宋随川被关在了屋子里,门外,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正在尖叫。
惊慌之中,宋随川衣服口袋里的眼睛滚落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正在对着他说些什么,宋随川魔怔了,弯下腰,将它捡起,举到眼前,月光落在上面,无数的字句在眼前晃动。
妈妈靠近了宋随川,看着他手中的眼睛,又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泪突然就滚落下来,她已经死了多年,就这么一直跟着儿子,不言不语,脸上不会有表qíng,也不会其余的动作,只是笨拙地又无用地跟着儿子,她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想确认儿子是否还活着,现在她看见了儿子的眼泪,麻木了多年的神经终于开始颤动。
她伸出了手去擦掉宋随川的眼泪。
月光之下,yīn阳的界线开始模糊,亡灵纷纷归来,站到了月光之下,窗外,无数小小的孩子扒着窗,漂浮在空中,他们眼睛清澈,手中却有散不开的淤泥。
世界安静了下来,宋随川举起了手中的眼珠。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通神。
门开了,他踏着血泊走出去,一个头颅滚落到自己的脚下,宋随川弯下腰,捡了起来,林淮叶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昔日黑白分明的眼珠今日已经染上了血污,像是掉落污泥中的宝石。
宋随川伸手,想擦去林淮叶脸上的血,却只是将一张脸染得更红,因为头颅断裂处,血依旧在滴答滴答落下,将宋随川衣服染透。
宋随川将头与林淮叶的头靠在一起,像是两株并蒂而开的花
无数的白色亡灵在月光下跳舞,月光皎洁如初,正在埋林淮叶其他身体部位的男人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转了身,看见早已死去的妻子踏着月光而来,在她身后,无数的黑鸟在飞旋,尖叫,无数的水波在dàng漾。
这一切就像是可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
男人大叫一声,放下了林淮叶的手,拔腿往外跑,脚却被绊住了,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踉跄着爬起来,他低头一看,一张脸从地底浮现出现,那是一张小孩子的脸,皮肤白皙,眼睛明亮,转眼之间,小孩子的脸就开始狰狞,乌青从脖颈处蔓延,最后遍布了整张脸。
“啊——”男人尖叫着,趴在地上往外爬。
一双脚出现在了视线中,男人不敢抬头,他猜出了这是谁。
“救我,救我,我是你丈夫,你应该救我。”男人紧紧抱住了前面的脚,眼泪与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声音中满是胆怯。
女人愣愣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又抬头看了看那栋被雾掩埋的房子,宋随川正在里面抱着林淮叶的头颅。
她忽然笑了,这是自她死亡来的第一次微笑。
就这样吧,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束,随川他会好好的,那些不好的,就由我带到地狱去吧。
她弯腰,身子像是硕大的布,罩住了男人,尖叫被布笼罩着,声音闷闷的。
月光依旧明亮,人间恍如仙境,却也始终是恍如而已。
八年之后的乡间小路上,一辆车在泥地里开得晃晃悠悠,一个清秀的少年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坐在公jiāo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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