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众人还在沉默,宋随川已经站了起来,将一沓报纸从墙fèng里抽了出来。
报纸上沾满了灰尘,纸张发了huáng,却还是能看出原来的模样。
第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十岁女孩在教室被人jian杀碎尸。
下面配着一幅大大的图,虽然是黑白,还打了马赛克,陶盈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林淮叶。
尘封的记忆又开始松动,那个时候,自己正在上课,莫名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询问林淮叶的事qíng,等到中午放学,发现镇上的空气中都凝结着紧张。
背着书包,晃晃悠悠走回家,书包一路打着自己的屁股,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回响,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询问。
就这样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家,一到家,就看见妈妈凝重的目光。
“袖子,你昨晚去了淮南小学,对吧?”
“是。”陶盈袖点点头,有些害怕,不明白这严肃的口吻是为了什么,然后就被妈妈抱进了怀里。
“以后不许晚上出去了!”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陶盈袖疑惑抬头,看见妈妈的眼眶已经发红,然后就莫名吃了一顿大餐,被热qíng所包围。
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陶盈袖不敢问,脑海中没有一刻回想起那个沉默寡言、衣着简陋的女孩子,她已经被彻底遗忘在了黑暗中。
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
林淮叶的妈妈披头散发,闯进了家门,眼睛发红,像是láng。
“是不是你把我女儿丢在那里的?你们把她带去,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呢?”
诘问一句一句落下,像是锤子,将陶盈袖吓得尖叫,躲进了妈妈怀里。
“你也是好笑,我女儿也才十岁,大家一起去玩,你女儿要留下,我女儿还能把她硬拽回来吗?自己教不好女儿,来这里欺负小孩子,你以为我家袖子是可以被你欺负的。”
陶盈袖躲在妈妈后面,看着林淮叶妈妈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家中老狗死亡时的眼睛,没有眼泪,却比眼泪更令人压抑。
可是我没有做错啊!
她想着,双手抓住妈妈的衣袖,人又不是我杀的,况且我也不知道那里有杀人狂。
可是心里还是有个角落在隐隐发慌。
林淮叶死的第三个月,案件还没有破,热度降了下去,没有人再关心那个死去的孩子,他们的生活再度被jī毛蒜皮的事塞满,今天蔬菜降价了,今天ròu涨价了,邻居家的小姑娘结婚了……
有人在街上看见林淮叶的妈妈,衣衫不整,颓然坐在路边,眼睛里只有一潭死水。
再次听见她的消息,是一年后。
林淮叶的妈妈选择了在淮南小学结束自己的生命。
陶盈袖再也没有踏进过那个地方,只是听别人说起,小学的门前,鲜血凝结了满地,朋友感慨,原来一个人瘦弱的身体里可以藏住这么多鲜血。
然后,她转学了,再然后,她忘记了曾经有一个人在黑暗中绝望死去,而自己当时正和朋友有说有笑,背过身离开。
但是没有一件事可以被彻底消磨,即使碾碎成了沙,也会在空中飞舞,不肯停歇。
他们拼命往前走,一朝睁眼,却还是陷入当年的困境,yīn暗空dàng的房间,亡魂漂浮于空中,白雾笼罩下来,将世界隔绝在外。
害怕的感觉涌上心头,陶盈袖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好像看见了那个满脸是鲜血的女孩子。
“我找到你们了,现在该你们来找我了。”声音还在耳边回dàng,陶盈袖捂住了耳朵,选择逃避。
宋随川将报纸平铺放在水泥地上,“如果那个电话是真的,那么我们就需要找到林淮叶当年的尸体。”
“她是被碎尸的,这里当年就被警察搜寻了好几遍。”袁溪桥看着那张报纸,深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好,自己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那她的头呢?”宋随川反问,看着袁溪桥脸色越发惨白。
“她就是在玩我们,她就是想让我们死!”陶盈袖扑过来,状若疯魔,细长的手腕上青筋突起,像是鬼魅。
她将报纸抓起,撕成几片,最后将碎纸往上一抛,站在房间中央,披散着头发,双眼发红,咬牙切齿,“我绝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一定有人在整我们!”
杜小莲不敢讲话,只是默默看着,迷雾中,那双手的冰凉触感似乎一直停留在脖颈间。
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鬼吗?
她开始怀疑。
要是没有鬼,那为什么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雾,连太阳也无法驱散,为什么迷雾中有不知名的生物混迹其中。
永远不要靠近淮南小学!
大人的话果然是对的,这里就是一座坟墓,杜小莲的心理防线一点点被冲破,胆怯堆积如山,最后反倒会麻木,求生的yù望冲破胆怯,转眼长成参天大树。
我一定要活下去!
她第一次开口,用响亮的声音,“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只能照着她说的做。”
众人无言。
“来这里之前,我的手机铃声被换了,是首英文童谣,Who killed Cock Robin,翻译过来就是谁杀了知更鸟。全文大概意思就是,谁杀了知更鸟,是麻雀杀了知更鸟,是谁看到他死,是苍蝇看到他死,最后杀死知更鸟的麻雀被送上了审判台。”
“什么意思?”杜小莲不解。
叶一肖冷笑,因为他知道杜小莲是读了大学的,当下鄙视和愤怒又在胸腔中涌动,但他还是将所有qíng绪按下,只是用更冰冷的声调开口,“也就是说,我们就是杀了知更鸟的麻雀,我们所有人都要接受审判。”
“我并不认识林淮叶,这件事也和我没有关系。”方青时有点崩溃,最近的事qíng真是一桩接一桩,每一桩都是飞来横祸。
“不要忘了,童谣里还有其他见证者,也许她想找个人来见证审判呢?”叶一肖弯腰将报纸碎片捡起来,“我们当时走到五楼就跑下去了,那个杀人凶手一定就藏在六楼,也许就是这个房间,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醒来。”
这个推断让杜小莲腾一下从地上站起,拍拍自己的屁股,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恐,这个房间?林淮叶是在这里被qiáng/jian碎尸的?
这片沾满了灰尘的地面是不是曾经也被鲜血沾满,她突然想起了林淮叶的妈妈,她也是从六楼跳下去的。
也是这个房间吗?
房间仍旧是平常景象,落在杜小莲眼中,却是处处藏着危险,她是不是就在身后盯着自己呢?或者,她正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却看不见。
你的鲜血还在流吗?伤口好了吗?丢失的头找到了吗?
面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个身穿裙子,脖颈以上光秃秃的女孩子,她的手细长苍白,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而她的白裙摆上鲜血已经gān涸,像是梅花朵朵,盛开于茫茫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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