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局您言重了!”付忘言脊背挺直,狭长的身影斜斜融进灯光里。
一听说她是付家的女儿,一群人纷纷走上前和她问好,各种好话都说了一圈。
一一握过一只只油腻的肥手,付忘言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
她疲于应付,勉qiáng扯出笑容。脸部肌ròu紧绷、僵硬,觉得这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付今年知道这已经是侄女的极限了,察觉到付忘言脸色不好,他当即和一大群人道别:“大伙儿留步,我们先走一步!”
——
很快一大一小两身影融进夜色深处,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施局醉意熏熏,笑得肆无忌惮,扯着大嗓门嚷嚷:“付峥年还有个女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外头的吧?”
边上同伴同样笑地放肆:“估计是,他付峥年的沧海遗珠谁知道有几个呢!”
“哈哈哈哈……”
——
一坐进车里,付忘言便沉着脸问:“去哪儿?”
“送我回去吧。”付今年抚住自己灼烧的胃部,火辣辣的痛感一波连着一波袭来。
“兰苑?”
“嗯。”
一路无话,车厢里静默地诡异。
车子驶进兰苑车库,熄了火。付忘言解开安全带,声色沉沉,“小叔叔,下次不要这样了。”
“哪样?”付今年掀起厚重的眼皮看侄女一眼,表qíng平静。
付忘言的声音听着有些冷,语气也不善,“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见这些人。”
两人面对面,小姑娘的表qíng是那么厌恶和冷漠,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写满愠怒。
面对至亲之人,她从来不知道压制和隐藏自己的qíng绪。喜怒哀乐,所有的表qíng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付今年看着侄女,有几分无奈,叹口气,“小九,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去?别忘了你也姓付!”
***
天气预报说横桑今天会有雨夹雪。一整天未下,到了这个点倒是开始下了。
付忘言送完付今年再回到家,已经十点过后了。
她一到家就冲进了卫生间。用洗手液洗了不下五遍手。
使劲儿搓,使劲儿搓,手背上那点皮肤被她搓得通红。
热水洇洇浇在手背上,水汽弥漫。似乎这水一停了,那股湿漉油腻的感觉就会重新回来。
好不容易洗gān净手,她又开始洗澡。洗完澡,换上一套gān净的睡衣。脏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然后回了卧室。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站在窗户边慢慢地喝。
透过玻璃窗,她注意到天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纷纷扬扬下落。
玻璃窗上满是雾气,直接映出一片斑驳陆离的影像。大城市特有的灯红酒绿远远地浮现在她眼中。
这场yù下未下的雪,终究还是下了!
横桑这座西南城市,雪下得很少。但每个冬天却是严寒煎熬的。
过去她一直不喜欢横桑的冬天。不仅冷,妖风还多,成天鬼哭láng嚎的。不过大三那年冬天的一场遇见,却直接改变了她的喜好。
因为那个人,她知道横桑的冬天也是值得人期待的。
——
她将马克杯放到一边,赶紧推开窗户,外头的世界一片漆黑。
暗淡的灯光下,雨丝缥缈朦胧,雪意迷离。
雨夹雪,无声无息。
她伸出手去接,这些小东西落入她掌心,冰冰凉凉的,震地她心尖直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早遇到的这个医生。他的声音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太像了。同样清润,醇厚,带着一股雪后初霁的明朗。
一些遥远的,被埋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又被轻轻地撬开了一道口子,一点一点在脑海里回放,鲜活如初。
她又想起了那个雪意朦胧的冬夜。想起了那个站在讲台桌旁的男人。他对着她微笑。
他一笑,她便觉得,一整个漫长煎熬的寒冬似乎都有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阮冬阳是隔壁完结文《医片冰心》的女主角。时间轴不太一样,我也懒得重新理顺,泥们看看就好,不要较真!
写系列文却不细抠时间轴的作者,估计就只有我了。笑哭……
第5章 第五场雪
第五场雪
付忘言记得第一次见顾疏白的那天,横桑下了2015年的第一场雪。雪片就像被扯破了的棉絮,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打着卷儿,随风远去。
横桑的天气一到了十二月就会变得特别冷。一入冬,302寝室的四只就恨不得窝在被窝里度日。如果不是有课,她们是绝对不会愿意出门的。
而可怜的付忘言姑娘之所以要这雪意朦胧的夜晚出门,就是因为她今天晚上有课。
她这个学期选修了一门《专题文学赏析》。本来就是门乏味冷门的课程。加之授课的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上课从来不点名,随学生们爱来不来。
开课之初很多学生还规规矩矩地跑去上课。过了几周以后,学生们知道老教授从不点名,一个个的也就渐渐不去上课了。如今到了这期末,去上课的学生就愈加少了。每次一个能容纳百人的大教室笼统都坐不满十个学生。
这老教授呢也是个画风清奇的老人。对于这种现象历来视若无睹,从来不管。该上课依旧上课。
通常都是他在讲台上讲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底下的学生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一派和谐。
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还要顶着阵阵妖风走到文学院去上课,出门之前付忘言不是没有犹豫过。她也想过这节课gān脆不去上算了。规规矩矩地上了一学期的课,这偶尔旷一节课,想来也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何况老教授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点过一次名。她就算运气再背,也不可能逃一次课就碰上老教授点名吧。
可她犹豫挣扎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背起包出了门。
因为这个,好友谢微吟和宋如依没少说她傻,这么冷的天不待在寝室,还要跑去上课。何况还不在主教楼,而是在文学院的逸夫楼。
后来,每当她回忆起这一天时,她都会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予她的恩赐。因为她在这一天遇到了顾疏白。
她所有的幸运都从遇见顾疏白开始。
从寝室到文学院大概走路要走上二十多分钟。这在平时并没有什么,可在这么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夜,对于付忘言来说,走这么远的路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近几日寒cháo降临,天气变得越发寒冷了。铺天盖地的妖风从空旷的大地上不断席卷而来,带起细小的沙尘,在这寒冬腊月,仿佛有无数头野shòu在疯狂嘶叫。
横桑这座城市,夏天里的烈日,和这冬日里的妖风,简直就是它的不二代表。
付忘言在横桑生活了近七年,依然无法从心底真正喜爱上这座城市。不说别的,单单是这妖风,就已经让她从骨子里厌恶透了。
风真是太大了,呼呼啦啦刮过来,带起周围无数枝叶的摩擦声。涛声阵阵,细微的声响一直敏锐地拢在她耳畔,挥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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