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离家一周,周瓒不但没有卸载她电脑上那些不属于她的程序,反而还自作主张地给她的主机加了内存和显卡,这样他玩起游戏来才更得心应手。
“你快死了,注意血量!我都说了三次,你怎么还记不住是哪个键?”周瓒坐在祁善身边,着急地指挥她玩游戏。祁善第一次接触这类网游,cao作得磕磕绊绊的。
“你躲啊,别光站着放技能……快点行不行?整天慢吞吞的!”
祁善被周瓒训得耳朵疼,冷冷地把鼠标一推,“不玩了,我gān吗要替你练小号?”
“我今天那么给你面子,你不感谢我?”周瓒理直气壮地说。
祁善愣了两秒才想起他指的是哪件事,点头道:“你下次直接跟他打一架得了,像争地盘的狒狒一样!”
她起身离开电脑桌,周瓒想与她理论,奈何游戏里的角色正在生死关头,她这一撒手,他只能接过来玩,唰唰地将对手弄死,犹不解恨,回头道:“我已经够忍耐他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到底站哪一边?”
“我为什么要站队?好好的早晨,我只是不想被你搅得大家都不自在。”
周瓒看出来了,祁善和周子歉关系还不错,而且有越来越熟络的趋势,祁善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轻易让他拿捏。他心中不快,游戏里刷怪,招招都下狠手,恨不得对方就是周子歉。可当着祁善的面也不好来硬的,只说道:“反正我看在你的分上不和他一般见识还不行吗?只要他不主动招惹我。这个面子你不要也得要。”
以周瓒的脾气,肯放出这话已属难得。祁善忍俊不禁,“你是因为给出了太多面子,脸上才长疙瘩的吗?”
周瓒最近伙食改善,大约在祁善家受补太多,脸颊上长了一颗不小的青chūn痘。他的皮肤随周启秀,好得让祁善嫉妒,除了开始冒头的胡楂,别的问题一概没有。以前周瓒常在外跑步踢球,烈日下照样四处野,所以晒得有点黑,这个假期稍微捂一捂,又迅速地白了回来,因而那颗痘在他脸上分外明显。
周瓒不以为然,摸了摸长痘的地方,龇着牙说:“还好这颗痘长在我脸上,瑕不掩瑜。要是长在你脸上,你就没法看了。”
祁善莫名其妙,这话说得仿佛他这颗痘是为她挡了一刀似的。她奚落他,“还能再自恋一点吗?”
“我是实事求是。”周瓒毫不谦虚,他翻出游戏里的聊天记录让祁善过来看。果然有看似女玩家的ID留言,夸他脸上的痘很“可爱”。
祁善叹服:“你就连玩个游戏都要拈花惹糙,累不累?”
周瓒纠正道:“别以为我想那样,是她们泡我。开几句玩笑就非要视频,然后就甩不掉了。”
祁善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没带太多冬天的衣服过来,现在身上套着祁定的老头衫和年纪比他还大的棉服,牛仔裤破破烂烂的,光脚趿拉着双旧棉鞋。
“你就这样跟她们视频?她们知道你早上起来玩游戏常常脸都没洗,牙也不刷?”
“是啊!有人说我头发乱糟糟的时候更有神秘感,还是个同城玩家,约我几次了,我都没好意思去。谁叫我纯qíng呢!”周瓒笑嘻嘻地说,“天生丽质难自弃,能怪我吗?”
祁善要吐了。这时他的另一个聊天软件又弹出了对话窗口,还是那个乌克兰姑娘。祁善也识趣地退开,说:“你继续‘练口语’吧。”
“深入了解一下其他国家的文化有什么不好?”周瓒快速地回了几句话。
祁善虚心请教,“你都了解了好一段时间,请问乌克兰首都是哪里?”
“……”
“呵呵。”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然而世人多看重表象,他也颇为享受这种异xing的追捧,难怪自恋的毛病被惯得有增无减。
“我们聊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求你了,别跟我提灵魂。”
周瓒头也不回地说:“祁善,你记得三百个国家的首都,这能帮你找到一个男朋友吗?”
“不能。可是全世界只有193个国家。”祁善想了又想,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她问:
“换我来问你了,和不同的人玩暧昧,就这么有意思?”
周瓒敲键盘的手顿了顿,又满不在乎地说:“说了你也不懂。就像吃方便面吧,有时候实在饿了,懒得费心思,随便泡个面不也能暂时饱腹?多囤几种口味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方便面没营养,难道你要吃一辈子?”
祁善如鲠在喉,一时竟无法反驳,自言自语道:“有些方便面还挺好吃的。麻烦你不要毁了我对方便面的好感。”
“嘁!”周瓒嗤笑。
有好一阵,他们都没有说话,祁善专心抠着手指,房间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周瓒不时发出的轻笑。趁他专心jiāo流异国文化,祁善心念一动,问:“喂,明天市博物馆有个西周文物展,你去不去?”
“有什么好看的,尸体还是破烂?”周瓒显然不甚感兴趣,“你也别去了,当心哪天自己都成了文物。”
“真不去?”
“废话,说不去就不去!”
“好。”祁善也不勉qiáng,“你慢慢玩。”
周瓒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不想去那个文物展,祁善不但没讽刺他两句,反而gān脆得很,语气里还透着隐隐的愉悦,连脚步都轻快了。他嗅到了yīn谋的味道。
“你去哪?”他停下了如火如荼的网聊。
“喝水,你要喝吗?”祁善和颜悦色地问道。
她的好心更让周瓒生疑。他沉默了片刻,说:“明天你是不是打算和周子歉一块去?”
“不可
以吗?”既然他这么问了,祁善也坦然得很,“反正你也不想去。”
“这不是我去不去的问题。你敢说你不是早就和他约好了?!”
“周瓒,我不需要你的许可吧?”
“那你何必来这招?哦,怕我破坏你的好事?”
“真要是好事,你未必破坏得了。”
第二十章 另一个周家人
虽然周瓒口口声声说他介意的不是祁善和周子歉去看文物展这件事的实质,而是被祁善的态度惹恼,然而当“实质”正在发生,他莫名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练小号的身影有了种孤苦伶仃的意味。他打算等祁善看完展览回来再好好批判她一顿,谁知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只有善妈、定叔和他三个人。祁善看完展览直接回了学校,她爸妈早就知道了,只有他像傻瓜一样想了一肚子损她的话无处宣泄。
他给祁善发信息,说:“你太不孝了!自己在外面玩,我在家陪你爸妈吃饭。”
祁善到了睡前才回复他:“呵呵。”
很快到了圣诞节。周启秀公司今年业绩极佳,反正年末将至,他决心组织公司中层以上负责人和骨gānjīng英飞往三亚做“年终总结”,也有犒劳下属之意。沈晓星夫妇早打算带女儿去海边散散心,在周启秀力邀之下,他们也决定同行,一起入住在周启秀公司提前预订好的酒店。
在此之前,冯嘉楠曾力邀祁善和周瓒一块去香港过圣诞。难得周瓒回来了,平安夜正赶上周五,祁善那天只有早上有两节课,加上周末两天足够来回。周瓒不肯去,他嘴上说圣诞节香港那弹丸之地到处都是人,没什么意思,实际上他猜到了冯嘉楠会借机把那个“小白脸”推到台前,他才不肯配合。还不如去三亚chuīchuī海风,看看比基尼美女。
临到出发前,沈晓星冒雨去采购旅行必需品,不料回来后染上重感冒,发着高烧,全身肌ròu酸痛无力。她自叹扫兴,但也不得不放弃了这次出行的计划。祁定爱妻心切,自然是要留下来照顾的。祁善是年轻人,沈晓星夫妇希望她多出去走走,不要整日困在书堆里。这次活动是周启秀主导的,又有周瓒在。周瓒和祁善虽然总有小打小闹,但沈晓星夫妇知道他决计不会让外人把祁善欺负了去,安全方面他们是放心的。
得知父母都不去,祁善本来也打算留在家里的。可是周瓒听说她也打算退票,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一口咬定祁善是看他不顺眼,存心远着他。上次去看文物展的事,其实是子歉先提起的,祁善也确实很有兴趣。她为难之处在于:若叫上周瓒,他势必不会让子歉好受,若不叫他,他心里更不舒服,想来想去只能出此下策,到头来还是惹得他闷闷不乐。
祁善认为子歉是个不错的朋友,和他相处也很融洽。但是她和周瓒毕竟是襁褓里开始的jiāoqíng,就算有再多的不愉快和小纠结,退一万步来说,他们依然有着比旁人更亲密的友谊,在彼此心中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周瓒若希望她一块去三亚,那她就去吧。过了这个圣诞,他就要回学校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何必在短暂的相处中还让对方不痛快呢?
飞机抵达三亚已是下午,浩浩dàngdàng一行人办理好入住,短暂休息后就到了酒店餐厅集合,准备第一晚的聚餐。原来这次来的不但有周启秀的家属和得力下属,还有他的少部分客户和生意场上的朋友。祁善是女孩子,周启秀特地吩咐一个做行政的年轻姑娘关照她。祁善在那姑娘的引领下刚找到地方坐下来,发现隆洶居然也在,周瓒的三叔正在不远处与他说笑。
祁善刚想扭开头,装作没看见,隆洶已在三叔的提示下将视线转向他们这边。他眉毛一扬,大步朝他们这边走来。祁善暗叫不好,她身边坐着周瓒,而子歉也在同一桌。
“是你……”隆洶的声音里显然也透出惊讶。祁善在心里暗暗祈祷,阿秀叔叔既然肯把子歉和隆洶这对“仇家”集中在这里,应该会有应对的方法吧。
意外的是,隆洶没有扑向子歉,而是径直走到了祁善身边。他忽然笑了,用力拍了拍周瓒的肩膀,“原来你小子是阿秀叔叔的儿子,怎么不早说!”
周瓒飞机上没怎么喝水,口渴得厉害,正抱着一个椰青喝个不停,冷不防被隆洶拍了一下,吸管差点没cha进喉咙里。他呛了一口椰子水,缓过来之后骂道:“你妹!想弄死我?你没问我,我说个屁啊?”
周启秀正想责怪儿子说话没分寸,然而他见隆洶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满脸堆笑地勾住了周瓒的肩膀,一看即知两人早有jiāoqíng在前。
“我说咱们怎么会那么投缘呢,世jiāo呀!”隆洶开怀笑道。
周瓒还是那副死样子,掰下隆洶的手说:“大庭广众之下,不搂搂抱抱你能死吗?”
“今天这么贞烈?”隆洶四下打量,眼光落在了周瓒身边的祁善身上,“哦……咦……啊!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你面熟,原来是……”
这下换了周瓒用力勾着隆洶的脖子,qiáng行带着他往边上走,嘴里道:“什么‘哦咦啊’,别光顾着唱戏啊。好久不见,我们单独叙叙!”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老想指着祁善说话的隆洶带到了餐厅外。隆洶老大不愿意,“你拉我gān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就说我见过她,只不过记岔了。她不就是你手机里那个平胸妞吗?”
“你妹!”周瓒又有了骂人的yù望,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正处在安全地带,虽然桌上的人有意无意会望向他们的方向,“你怎么像个娘儿们,那点破事你要吼给全世界听?”
“我告诉你,就是为了你这破事,我脑袋后面fèng了二十几针,现在还没拆线!”隆洶越说越觉得脑袋后面已经发痒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无论是周启秀还是祁善都没有把子歉那天和隆洶的冲突对周瓒说起过,所以周瓒起初一头雾水。周瓒和隆洶的相识说起来还要追溯到高三的时候,朱燕婷听说周瓒歌唱得不错,极力说服他到熟人经营的酒吧试唱。她觉得周瓒有这方面兴趣,天赋不该被埋没,如果可以到酒吧驻唱,对于不想按照父母安排的轨迹生活的周瓒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和打算报考艺术院校的她更是志趣相投。
那天周瓒反正也无聊,便随朱燕婷去了她说的那个酒吧。酒吧的名字俗得让他心肝直颤,叫什么“皇家公馆”,里面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生意居然还好得很。周瓒和朱燕婷一起去找了她在这里做经理的旧团友,大家聊了几句,又在台下看了一会泰国请来的人妖团表演。中途周瓒去洗手间,恰好遇上了来视察场子的酒吧老板隆洶。
隆洶比周瓒大几岁,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不缺钱,又开着几家酒吧,整天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最是放làng形骸不过。他好赌,好酒,好女人,当然,看入眼的男人他也不放过。当时他陪朋友喝到七分酒劲,迷离着醉眼,就留意上了在他身边撒尿的周瓒。
周瓒拉下拉链,发现隔壁小便池旁站着的醉汉一脸色相地朝自己张望,心中无名火起。他打小也没怕过谁,慢条斯理地尿完,斜着眼对身边的人说:“特教班出来的?尿都不会,要老子手把手地教你?”
隆洶趁机耍贱,笑眯眯地说:“来啊!”
周瓒低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今天没戴眼镜,我怕我找不着!”
隆洶体格不错,但周瓒足足比
他高一个头,也不是弱不禁风的人。隆洶自知来硬的自己未必占得了上风,拉上帮手一拥而上又有失qíng趣,不是他的风格。于是只得暂且作罢,尾随周瓒去了大厅。经经理一介绍才知道周瓒是来试唱的,当即表现得更加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