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说。”
他表qíng有些尴尬,像是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段时间杜家要投资新产业,决定转让美星。我想着如果换了老板,你未必能gān得高兴。所以和杜江南商量,我来出资风投,
但是名义上还是他当老板。”顿了顿,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三年的画面一幕幕闪现。
杜江南在公司吊儿郎当,而自己飞扬跋扈,他作为老板,也从来没有任何不悦——原来隐形的老板是傅长川。
刚才被围攻、差点就没了事业,她都不曾想到要哭一哭,可是现在,轻而易举地,眼眶红了。
傅长川见她要哭,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低声说:“不是说好不生气吗?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这几年我的确没cha手过你们公司的事啊。你也别听杜江南瞎说,那次……那次就是正常的投资。美星的投资回报率向来不错的。”
她的眼泪已经滑落下来,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láng狈的样子,只好转过身:“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她的语气并不怎么恼怒,傅长川松了口气,绕到她面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我接到杜江南电话,才知道你已经和他们杠上了。本来我也不用出面,你就听他的话拖上两天,不就没事了么?”
他的指腹温暖,又带着真实的粗粝感。
阮之没有躲闪:“那你怎么就说能解决这件事?万一解决不了呢?”
他戏谑地看着她:“之前问你是不是硬撑,你说不是。现在知道问我了?”
“不说算了。”阮之挣开他的手,脸颊略有些涨红,“我先去洗脸。”
结果阮之从卫生间洗完脸化完妆出来,打算再问问qíng况的时候,优优已经
送完客回来了,倒是杜江南探头进来:“傅长川呢?”
优优回答:“已经走了。”
“他走了?”杜江南和阮之一样惊讶,“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杜江南骗了自己这么多年,阮之还不想理他,示意优优把他赶出去。
杜江南偏偏还不识相,追着解释:“之姐,刚才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把他喊过来——”
阮之瞪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杜总?”
“没事没事。”杜江南嘿嘿笑着,“我就说么,其实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傅长川什么人啊,有他帮你撑腰,这个圈子你随便玩。不就砸了部电影么——”
“杜总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天?”杜江南思索了一会儿,“那会儿不还得演戏么?其实我心里是不担心的。”
阮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前对欣然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不害怕竞争:一种实力qiáng,一种背景深。那会儿我还说,咱俩没背景,只好拼命练出实力了。”她顿了顿,语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带着些微的自嘲,“没想到,我还是背景深的那一个。”
这话说得略有些意味深长,可是杜江南还要再追问的时候,阮之已经没再搭理他了。
此时的傅长川从美星公司出来,已经到了城郊的一家茶室。
孟丽已经等着了,茶室里点着她喜欢的白檀香,看到傅长川进来,她勾了勾唇角请他坐下:“傅先生,我们认识已经有快七年
了吧?比你认识阮之还早。”
傅长川刚刚坐下,就毫不掩饰地看了看腕表:“有话就直说吧,我在赶时间。”
“不过阮之一直以为,你是先认识的她。”
傅长川没有再打断她,茶盅的水略有些烫,他不急着喝,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杯壁。
孟丽仔细看他一眼,确定他有了沟通下去的兴趣,才继续说:“近七年的时间,阮之一直恨我害得她家破人亡,傅先生,你也清楚的,其实我也不过是帮你背了一半的黑锅。”
傅长川唇角的线条冷硬起来。
“我的确是cha足了她父母的感qíng,可是她爸爸的公司,友林的那些资金,当年可是你指点我,钻了空子,一笔笔转出去的。”孟丽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她。你们现在感qíng很好,我不会当这个恶人。”
傅长川依旧没有接话,也没有开口反驳。
一下子就变得冷场起来。
傅长川的镇定自若终于让孟丽有些按捺不住:“所以,有个举手之劳,也请你能帮我一下。”她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周至源。”
傅长川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上,带着恍然大悟的表qíng,仿佛此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孟小姐,你既然知道我盯上了周至源,也就应该知道,我很清楚是谁指使他接近蒋欣然,一步步让事qíng发酵到现在,甚至算准了在这里威胁我。”
他甚至微微
笑了笑:“你觉得,我想是会接受威胁的人么?”
孟丽的表qíng便有些难堪。
“如果说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让阮之失去她辛苦拼出来的事业,你说,我会不会袖手旁观?”
孟丽怔了怔:“你不打算再瞒着她了?”
傅长川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晚点孟小姐不妨看看新闻,会有一件诈骗案件上头条。”
“你——”孟丽唰地站起来,口不择言,“你真的不怕阮之恨你?”
“我当然担心。否则,这几年我就不会一直私下答应你的请求。”傅长川淡淡地说,“但是现在我想试一试,坦诚地告诉她当年的事,看能不能让她原谅我。所以,也十分感谢你,让我这次下了决心。”
孟丽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着他准备离开,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就这样被推翻了,令她觉得无措慌乱起来。
傅长川没有回头,最后说:“你真的应该适可而止。顺便转告你背后的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傅长川接到阮之的电话的时候,正在路上。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又带着几分埋怨:“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你抓住周至源的?”
听上去一口气还没喘匀,傅长川就安慰说:“别急,慢慢说。”
“周至源被抓到了啊,警方都通报相关qíng况了。他是个惯犯了,有好多案底呢。”阮之急急忙忙地说:“是你做的吗?”
“那你现在高兴点了
么?”他也不置可否,外界的这一切纷乱其实与他无关,他只在乎她的心qíng而已。
“当然啊。”阮之真的无法形容这一刻绝处逢生的喜悦,恨不得扑到傅长川身上狠狠亲他两口,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怎么样?”
声音变得立体而低沉。
阮之一回头,就看到傅长川手里拿着电话,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边。
阮之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掉,就跑过去一把搂住了傅长川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傅长川一脸镇定地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脸颊莫名发起烫来,低声说:“别动手动脚的。”
阮之怔了怔,才听到有人拍门的声音:“喂,让我进去啊!”
“呃,你后面还有人啊?”她有些讷讷地想放开他。
傅长川却没有松手,侧身把门拉开一条fèng,十分淡定地对探进半个头的杜江南说:“你先别进来。”
“我有正事!我要找阮之谈——”
他便微微蹙了蹙眉:“没看我们在秀恩爱么。”
杜江南:……
傅长川顺手反锁了门,指了指沙发:“我有事和你谈。”
“要紧吗?”阮之看了看时间,现在她已经从惊喜中恢复过来了,脑子里一条条工作思路滑过,语气都变得正经起来,“杜江南找我真的是正事。就得这会儿趁热打铁让舆论反转过来,要不……”
“杜江南能搞定,蒋欣然的事已经解决了。”傅长川毫不在
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的右手原本是放在膝上,这时却动了动,姿势有些不自然。
即便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谈什么,阮之却能察觉出这一刻傅长川的不安,她试探着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小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阮之轻松地说,“算了啦,没关系,我都原谅你。”她一低头,看见傅长川手上有一道伤口,不知道是在哪里划破的,还在往外渗血,立刻就把之前的事忘在了脑后,又着急又心疼:“手怎么了?是刚才在门上蹭的吗?”
傅长川下意识地要抽回去,她却已经找了药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说:“别动,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附身下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一种柑橘香味。傅长川忍不住问:“换过香水了么?”
“你有注意过我平时用的香水?”阮之一边帮他贴纱布,随口问了句。
傅长川微微地笑了,只要是她身边的事,再小的细节他都能分辨清楚。
“晚上再看看吧,要是止不住还得去找医生。”阮之低声抱怨,“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
包扎完阮之蹲在茶几边收拾药箱,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慡快地说:“行,你等等。”
“小之……”
“有点小事,我很快就回来。两分钟。”
办公室里只剩下傅长川一个人,
就这么一打岔,他忽然觉得,想说的那些话堵在嗓子口,一点点地往下滑,重新深埋进了心里。
他太了解阮之,她是什么样的脾气,会因为什么生气,多久能原谅自己,他还是有些把握的。可是dòng察了人qíng和xing格又怎么样,万一……有那么一个万一呢?
傅长川伸手揉了揉额角,一时间有些心浮气躁,就站起来。
阮之的办公室很大,两间打通,两面墙都是落地窗,显得十分通透。
入夜,百叶窗都拉了起来,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在阮之办公椅上坐下来。
阮之是个随xing的人,办公桌并不如何整齐,随意放了些文件纸笔,也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喜欢小植物的点缀。他略一低头,看到她办公桌第二层的暗格里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他伸手拿出来,翻开一看,竟然是自己和阮之婚礼时的一张合影。
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是有点拘束的,杜江南就嘲笑他们进场的时候像是两国元首,互相谦让着,维持着安全距离。而照片里却是另一番场景,那是在休息室里,他在和别人说话,她还穿着婚纱,微微侧过头,十分专注地看着他,期待又惶惑的样子。
那么多的画面,有吵架的,有甜蜜的,她却把这一张单独放在这里,随时都能看到。
傅长川的指尖从照片上她小小的脸颊滑过去,心底不是没有震动的。
这是不是说,长久以来,她对自己…
…也是满怀着不安的么?
门唰地一下被拉开了,傅长川将照片放回去,一抬头,阮之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脸色白得有些可怕。
他有些不安,下意识地站起来。
她手里攥着一叠文件,显然是隐忍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样颤抖:“这些是你要和我说的吗?”
傅长川接过那叠文件,打开翻了翻,就知道是孟丽让人送来的了。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这件事我的确没办法推脱。但是也请你听一次我的解释。”
孟丽让人送来的材料并不复杂,无非是六七年前,阮之家中发生变故时一些银行单据和协议。协议的受益人名字是傅长川,当时他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收购了当时阮家工厂的所在地。另外,友林公司以“咨询费”为名义,转给他好几笔金额数。
阮之的父亲是因为一场车祸突然去世的,留下偌大一个工厂,家里还有心脏不好的妻子以及即将读大学的女儿。公司的事务在渐渐被孟丽把持,随即开始肆无忌惮的转移资金。
当年阮之的妈妈也找过和父亲jiāo好的律师,想要走法律途径要回公司财政权,结果把账目放在明面上一审核,早已经资不抵债,最后连工厂所在的那块地都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卖了出去。律师提议放弃,直说孟丽一定是找了人在背后cao作,压根找不出一点把柄来,上了法庭也没用。
雪上加霜的是,阮之妈妈的心脏
越来越糟糕。除了照顾她花费的jīng力,雪花一样飞来的账单让她不得不卖了家里的住房,最后办完妈妈的丧事,真正是穷到了分文不剩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到了大二就选择辍学打工。
原来,那个背后帮忙孟丽把自己的家底一点点搬空的人,是傅长川。
阮之有些恍惚,忽然想到,一开始他对自己所谓的另眼相看,也不过是歉疚的补偿吧。她坐下来的时候有些心慌,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一旁的立式台灯,办公室里的光线便晃了晃。
傅长川想伸手扶她的,可她察觉到了,侧身避了避,声音有些空dòng:“你解释吧。”
“七年前我刚回国的时候,一无所有。那时恰好有人介绍孟丽给我认识,说她手上有个项目。她那个项目,就是要求我将友林的资产逐步转移出来。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就做过类似的一些金融cao作,相对的,国内大环境下,这样的cao作其实更加简单,她也许诺会给我报酬。”傅长川略微自嘲地笑了笑,“其实那些钱不算什么,她看得出,我并不感兴趣。她就问我,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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