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狠毒,显得十分可怕:“阮小姐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心qíng的。毕竟,这一点上,傅长川和他的父亲很像。”
阮之身体有些僵住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隐约觉得陈
昕真的知道什么,而这个真相,她不确定,此刻的自己能不能承受。
“一个人爱不爱你,很简单的一个标准,看他愿不愿意让你为他生孩子。”陈昕微微一笑,“傅魏鸿不爱我,所以斯明是我想尽办法才生下来的。你觉得,傅长川爱你么?”
阮之愈发不安,双手在身侧悄悄握拳,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两年前,阮小姐有过孩子吧?”
她不知道陈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可直觉告诉自己,接下去她说的话,自己不应该听。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想要立即离开。
看出了她此刻的逃避,陈昕加快了语速:“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不小心吃了感冒退烧药,不得不把孩子打掉的么?”
阮之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笑意更深,“你觉得我是用什么把柄,才让傅长川同意把RYjiāo出来呢?”
阮之的双手握成了拳,又再松开,反复了好几次,表qíng渐渐变得坚硬:“你说。”
“钟医生你认识吧?他是傅长川的私人医生,而傅家的规矩,是每一次检查治疗,都会有录影。我找了钟医生的学生要了那些视频存档,然后恰好发现了很有趣的一幕。”
“两年前,大概是你发现自己怀孕前吧,傅长川来找钟医生,要把家里医疗箱的药物换成特定的——那些确定会对胎儿有影响的种类。”她紧
紧盯着阮之,眼神充满狠毒,“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关心你,不是么?你怀孕的事,他可是比你早知道。也一直未雨绸缪,不让你生下来。”
阮之站着,忽然一阵轻微的晕眩,两年前的事,就这样清晰地跳进脑海里。
她工作忙,月事本就不大准,所以一直没在意。结果得知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这样说起来,傅长川的确是可能比她更早猜测到怀孕的事。
他没法接受那个孩子,暗中让钟医生换了药,最后用这个借口,顺水推舟让自己打掉孩子,的确是他的做事风格。
阮之的大脑一下子有些混乱——
不可能——要相信他!
刚才……他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么?
陈昕看着她剧烈变化的表qíng,毫不掩饰唇角地笑意:“你当然可以怀疑。可是最好的证据,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心虚,甘愿把RY转让给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件事。”
尽管qíng感上还在抗拒着她对自己说的一切,可是理智已经在告诉自己,陈昕说的,或许就是所谓的真相。
傅长川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就这么血淋淋地扯开,会让两人原本就已经带了裂痕的关系彻底破裂。所以才一声不吭地接受了陈昕的威胁,不惜将RY转手。
两三年的时间里,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曾经一心一意地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最终却还是去做了手
术。
那一次手术,虽然不能怪谁,却令她觉得,和傅长川这样用协议和理智维持的婚姻模式,自己是不能接受的——这才有了分居和离婚。
现在,如果陈昕说的是真的,她的脊背一点点开始变得麻木发凉。
他所谓的“爱”,原来这么自私荒唐,根本抵不过他心底深处的猜忌和yīn影。
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她曾试着去原谅他,可信任的消磨终究还是不可逆的,一点点地,在变薄,变脆弱。
直到现在,啪的一声,碎得彻底。
“哦对了,那段视频已经发到了你邮箱里,有时间可以看看。”陈昕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网速有点慢,不知道你上飞机前能不能看到。”
阮之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往外走。
咖啡店的不远处是卫生间,她走进去,随手拉上门,含有附件的新邮件正在用缓慢的速度下载着,缓慢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点放弃。
要放弃么?
她心里很清楚,看不见的网络信号里,零碎的信息正在一点点地汇聚成一把锐利的刀,鲜血淋漓地试图斩断她和傅长川的联系。
当然会痛,会难过——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点开,就能当做这一切都不存在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的广播开始催促旅客登机,阮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手机则在不停地震动,傅长川也在找她登机。
她脑海里反复出现视频里的那一幕,钟医生又问了
一遍,傅长川的侧脸出现在镜头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想得清楚了。”
“可是……”
傅长川大约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她未必是怀孕。也未必用得上这些常备药。我只是,以防万一。”
钟医生还是开了处方,放下笔的时候,无奈叹口气:“你这样对她不公平。”
他没笑,全身上下,甚至连发丝都透着冷硬,只淡淡地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不伤害她的方式。”
这句话真的冰冷彻骨。
比那些器械进入身体还要冷。
手术时的那些痛楚仿佛重新泛了起来,蔓延至每个末梢神经,阮之忽然间明白,哪怕付出了全部的热血和感qíng,她还是捂不暖那颗心的。
她扶着墙站起来,走到洗水池前,弯腰下去,用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镇定了一点,好,就是这样,她冲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然后走了出去。
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傅长川似乎松了口气:“你不会在机场迷路了吧?”
“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答得有些恍惚。
“你在哪里?站着别动。”
她便详细地描述给他听:“这里有一家上岛咖啡,旁边是卫生间和饮水处,哦,对面是21号登机口。”
“好,我知道了。”他忍着笑,“不远,你再等一会儿,我来接你。”
其实她想要脱口而出:“你不用来了。”可到底还是吞了下去,站在那里安静
地等着。
不过两三分钟,傅长川就过来了。他的脚步略快,可是走起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赶时间,风仪无可挑剔。远远地,他就向她伸出手:“走吧,飞机就等我们了。”
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他并没有注意到阮之的异样。甚至因为找到了她,脚步显得轻松了许多。
“要是找不到我,你就先走啊。”阮之忽然低低地说。
傅长川并不回头,声音却有些不悦:“你以为我就会扔下你么?”
登机口站着焦虑的工作人员,一看到他们,都松了口气。
他是牵着她的手的,忽然感觉到她不走了,于是回过头。
阮之看着他,安安静静的,眼眶泛红。
“你还是扔下我吧。”她勉力笑了笑,挣开他的手,“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没有来由的,他忽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
全都知道了。
机场落地窗透彻明亮,是万里无云的天气。
而他的心里,电闪雷鸣,那些光亮,一点点地暗下去了。
傅长川勉qiáng笑了笑:“小之,别开玩笑。”
她便后退了半步,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能原谅你。”
“先生太太,赶紧登机吧?”地勤和空姐都跑过来焦急地催促。
她看着他说:“我想一个人去散散心。”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要把他一个人抛在这里,分道扬镳。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去为他拦飞机,也不会试图把自己挡在所有要伤害他的人身前,
勇气满满地要保护他。
她就这样从他身边走过,走向登机口。
他应该要去拉住她的。
只要跨上一步。
可那个瞬间,他失去了勇气。
是的,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的确是他做错了。
地勤又来确认了一遍:“傅先生你真的不走了吗?”
他茫然站着,通道关上了,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巨大的机身在慢慢地掉头,然后顺着跑道,一点点地消失地视野的尽头。
只有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she向地面。
他想起那一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好天气,她吃了早饭,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那时他出门上班,她就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对话温馨而家常,他笑着问:“今天不上班?”
“感冒了,不想去。”她懒懒地说,手里还捧着那个玻璃杯,晶莹剔透地折she出了一道小小的光线,恰好落在桌上的药上,异常明亮,“刚吃了药,有点困,我再去睡一觉。”
那个瞬间,他该知道,发生的一切,无可挽回了。
下一个班次的旅客在这个登机口准备上机,傅长川依旧站在那里,直到连欢找了过来,试探着喊了一声:“傅先生?”
他回过神,冲她笑了笑,可是眼睛深处是冰冷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热度。
连欢什么都不敢问,只说:“傅先生,现在是回去呢?还是帮您改签一班?”
他茫然了一会儿,仿佛才听懂了她的话,微微摇头说:“先回去吧。”
到
了停车场,连欢先为他拉开车门,自己再坐了上去,小心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他的视线犹落在窗外,低声说:“抱歉,我今天可能有些失态。”
她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点了点头,尽量简短地回答:“没关系。”
沉默得仿佛窒息一般,连欢稳了稳心神说:“我已经在巴黎找了人,到时候会去接她。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恍若未闻,声线虚浮,有些突兀地问:“我做的事,是不是很难被原谅?”
他从来都是高深莫测,心底想了什么、决定做什么,从来不会吐露一丝半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可现在竟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可见,是真的无措到失态了。
“我不是阮小姐,没法猜测她的想法。”她只好恳切地说,“或许过一段时间,她不会这样生气。”
车里的空气这样低沉,仿佛此刻窗外蓦然yīn云密布,一场bào雨即将落下。她将他送回了公寓,看着他上楼,终于还是不放心,悄悄打了个电话给杜江南。
杜江南飙车到的时候,连欢一直没敢离开。外边已经开始下bào雨,杜江南一辆黑色轿跑车身溅满了泥水,他砰地关上门,嚷嚷着问:“怎么了?他没走?那阮之呢?”
连欢只好说:“阮小姐一个人走了。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了。”
杜江南一听就知道事qíng不大好,但也没办法,一个人上了楼,拼命砸门。
许久
,傅长川才出来开门。
他没换衣服,浅蓝条纹衬衣和黑色西裤,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神qíng看起来是láng狈的,眼眶赤红,带着一股酒jīng的味道,不耐烦地问:“你怎么来了?”
杜江南也没解释,只是侧身挤进来:“喝酒呢?一起喝啊。”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他拿起桌上那瓶酒就看了看,咋舌说:“这酒你就这么牛饮啊?啧啧,糟蹋了。”
傅长川没说话,拿了酒杯出来,给他倒满了整整一杯,然后一仰头就把自己那杯喝了。
杜江南心疼地说:“你这是啤酒的喝法。你看,这一杯也得两三千了。”
“不喝是么?”傅长川的嗓音有些哑,“不喝滚。”
杜江南连忙喝了一大口,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两个大男人闷头喝了好几杯,杜江南有心缓和气氛,又带了些微醺的酒意:“还记得你怎么公开和阮之的关系的不?”
也是在酒桌上,那场饭局是杜江南做东,阮之是陪着杜江南一起来的。一起的还有些容城的朋友,平时也都是呼风唤雨的。恰好这天傅长川的新公司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在座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便纷纷向他敬酒祝贺。他不算是太随和的xing子,旁人敬酒也不敢闹得太过,大多会说一句“我gān了,你随意”。阮之得了杜江南的授意,给自己倒满,站起来就要敬他。
他微微蹙了眉,旋即笑了起来,放下自己的酒杯,当着那样
多的人,向她伸出手去。
她便怔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探身,去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毫不忌讳,一仰头gān了,眼神温柔得像要滴下水来:“别逞qiáng,你酒量不行。”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那一杯的缘分。
在所有人的眼里,阮之就是他的了。
到了今天,终于尽了。
傅长川一手撑在案桌上,另一只手握着酒杯,眼神幽深晦暗,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杜江南,我他妈……真是个混蛋。”
杜江南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小之的脾气我知道,不会生太久的气。”
他摇了摇头,惨然笑了笑,低声说:“你知道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杜江南便试探着问:“遇到了阮之?”
喝多了酒,他的视线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哑声笑了笑:“不,是……让她遇到了我。”
每个人都说,阮之不会生太久的气,笃定她会回来。
可只有他知道,她对自己这样宽容,是因为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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