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木的嗓音了透了浓郁的寂寞,言喻不自觉地就为他心疼了一把,心里还油然地生出了一股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但理智在告诉她,这是陆衍的孩子,是周韵的孙子,当年,是周韵和陆衍两人,一步一步地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可以放下仇恨,但她决不能有多余的qíng绪,不管是同qíng,还是爱。
陆疏木还是没有抬头,周身笼罩着浓郁的yīn翳,可他,还只是个三四的孩子,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样安静得让人心疼。
言喻在心里叹了口气,睫毛颤抖了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陆疏木的头发,发丝柔软顺滑,手感很好。
在言喻的手碰上陆疏木之前,李秘书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他的耳畔迅速地闪过陆总说的话——小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
他那句阻止的话,就快要蹦出口了,倏然就收住了,像是烟花遭遇了雨水,成了哑pào。
陆疏木很温顺,甚至温顺得有些像向主人撒娇、求挠痒痒的小狗狗。
就在这时,男人冷沉,带着浓浓凛冽寒意的声音敲打在了言喻的耳膜上,每个字眼的力道都震得她耳膜轰鸣作响。
“陆疏木,不是跟你说了,别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这句话是陆衍说的,他的语气冰凉又平淡,又含着喑哑。
陆衍接到了保镖的电话,听清楚了之后,眉间的褶痕深了又深,淡淡地应了声,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好几分,迅速地完成了工作,很快就赶到了对面大楼的火锅店。
他长腿迈进了火锅店里,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那一群人。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言喻。
带着冷意的阳光从窗外投she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脸上,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眼角眉梢,她的深邃眼底,仿佛拢进了天底下所有的温柔和多qíng。
让他的呼吸轻轻一窒,言喻一直都是这样,她的美好,总是脱离于世俗,剥离了世俗的皮囊。
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被他拽下了神坛,他在一瞬间,忽然浮现出第一次和言喻见面的样子。
他说的是,言喻胖起来的样子,或许时光有滤镜,或许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他想起那时的她来,也让他胸口一热。
陆衍第二个看到的是言喻正摸着的陆疏木,陆疏木平时喜欢安静,不喜欢靠近别人,这一次,却这样乖顺地任由着言喻摸他。
陆衍眸色渐深,迈开长腿,大步地走了过去,他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言喻和陆疏木,黑漆漆的瞳仁里含着浓郁的寒气。
他周身散发着凛冽的上位者的权威,看也没看言喻,在言喻僵硬着收回了手的那一刻,他弯腰,抱起了陆疏木。
陆疏木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陆衍的怒意,现在的陆衍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猩红,眉目yīn翳,像是一只困shòu,明明想嘶吼,却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
陆疏木第一次,没有想直接推开陆衍。
他抿着唇,双手勾住了陆衍的脖子。
言喻手脚有些冰凉,但是脸上的笑意还是有着的,她想过很多很多次,当她和陆衍再次重逢的时候,她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摆出什么样的表qíng,毕竟曾是过去。
但是昨晚的猝然,一下打碎了所有的幻想。
她在陆衍眼里,已然是个陌生人,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毕竟,陆衍就是一个薄qíng的人,他现在有了新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儿子,哪里还想见到闹得那样难堪过的前妻。
言喻这样想着,倒像是有些破罐破摔的无所谓,她抬起眼眸,对上了陆衍幽沉漆黑的眼眸。
她认真得像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看得清楚他眼底的神色一般。
淡淡地打了招呼:“陆衍。”
她的声音依旧软濡,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香甜,但没有多少感qíng,她一说出口,陆衍的神色就越发冷了。
只有真正不在乎的人,才会这样平静得似是普通朋友一样,淡淡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就好像,他们没有过婚姻,没有过孩子,也没有过撕心裂肺。
陆衍黑眸冷清,点了点头,就带着陆疏木离开了。
陆疏木趴在了陆衍的肩膀上,和陆衍极其相似的黑眸,瞥了言喻一眼,也淡然地收回了视线。
言喻攥紧了手指,站立在了原地。
像是被时光抛下了一般。
其实没什么的,他们已经离婚三年了,早就该放下了,他都走远了,她也不能一直在原地绕着了。
Mike看到陆衍出现的那一瞬间,眼眸是发亮的,但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他注意到言喻的神qíng有些不对劲,所以克制住了想要攀谈的想法,而是不给言喻造成麻烦,一直保持着安静。
等到陆衍走了,他才走到了言喻的身边,轻声询问:“言,你还好吗?你跟陆氏集团的总裁是旧友?”
言喻轻轻地摇了摇头,状似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们继续吃完吧。”
吃完火锅,Mike考虑到言喻似乎不怎么想见到陆氏集团的总裁,就提出不让言喻跟他一起去找陆衍,他自己蹲守着就可以。
言喻犹豫了一瞬间,摇了摇头。
这是她的工作,感qíng和工作是必须分开的两种qíng绪,她是个律师,她代理了这个案子,她就必须对得起她当年的入职宣誓,对得起她的职业道德。
Mike找前台,磨蹭了好久,才终于让前台答应帮他询问一下陆总的秘书,恰好的是,李秘书正在陆衍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他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前台询问,不好意思地朝着陆衍笑了下,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没有预约的人直接不见,陆总没空,何况专利权那个案子,陆总已经做好决定,要打官司了,不然人人都来我们集团碰瓷……”
他剩余的话还没说完,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直接拿过了李秘书手里的电话,淡淡道:“让他们上来。”
李秘书有些惊讶。
陆衍却不打算解释。
Mike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下,才微笑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陆衍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冷峻,薄唇微抿,看着两人的目光波澜不惊,直接切入主题:“你们是荷皇航运的律师?”
Mike笑:“是的,陆先生,荷皇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希望陆氏集团能够私下和解,这次涉及到国际航运间的卖方责任,荷皇对中国的法律不太了解,没想到侵犯了陆氏集团的专利权。”
陆衍显得有些刻薄:“这个事qíng董事会已经做了决定,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陆氏集团对专利权看得很重,何况,荷皇是个国际大公司,就算董事层不懂是否侵权,但公司的法务总是懂得吧。”
他英俊的眉宇显现了些不耐烦:“就这样吧,两位法庭上见。”
言喻什么都没说,她走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看了安静地在一旁看书的陆疏木一眼。
她心想。
陆衍和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把孩子养得真好,陆疏木真的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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