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他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言喻,下次不许再这样不接电话了。”
这不是单人病房,而是简易搭起来的急救室,周围有人来人往的声音,有苦痛的哀嚎声,也有轻微的啜泣声。
言喻漆黑的睫毛继续颤了颤,她的唇抿得很紧。
陆衍说:“我让人安排病房。”
“不用了。”言喻的声音很冷淡,“我没什么事qíng,我等会打车回去吧,你先去照顾许老。”
陆衍拧眉,他做了决定,已经打电话过去了,根本没把言喻的话当一回事。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她也拿过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直接叫了一辆车,她抿着唇,低眸的样子显得生疏。
陆衍压低了声音,跟那头的人说:“帮太太安排一间单人病房,就现在,对。”
不知道那头说了句什么,他抿直了薄唇,似是咬着牙根:“医院现在这么缺血么?血库里现在连O都调不出么?”
陆衍手指一紧:“知道了,许颖冬来了没?林阿姨呢?让她们快点过来,给伯父输血。”
言喻听到了陆衍的话,但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她低着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闪现的一组来电,她接听了起来:“喂,您好,师傅,我在市中心医院B号楼……”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狠狠地夺了过去。
陆衍捏着手机的手指骤然紧绷,眼神也都森冷黑沉了起来,散发着寒意,他拧着眉头:“言喻,别闹了,病房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你过去,你这样没办法直接回去。”
言喻不想吵架,她很累,声音很轻:“陆衍,我很累了,我想回去,你不用帮我安排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陆衍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不耐,眼底淡薄,没再说什么,直接抱了言喻,就去了他安排好的那个房间。
言喻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充斥在了胸腔里。
她压抑着,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很忙,许先生那边还需要人手,你真的不用管我了。”
陆衍没有理会她,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禁锢着言喻,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他腿长,步伐快,不过一会,就到了单独病房,他弯腰,将言喻放在了chuáng上。
站直了身体,低眸:“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手机,转身就迈开长腿要走,大概是怕言喻不听话,在门口的时候顿了顿:“等会我来看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口吻,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医生护士们又重新给言喻检查,上药,做了一系列的复杂检查,言喻始终面色冷淡,等到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言喻问护士:“今天傍晚送来医院的许先生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眼言喻,陆衍刚刚来过了,所以护士是知道言喻和陆衍的关系的,护士说:“不怎么样,还在抢救,车祸太严重了,今天jiāo通路况多,很多车祸,O型血忽然很急缺,正在从其他地方调取过来。”
O型血,言喻忽然想到她也是O型血。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qíng,不用说她现在受伤了,许颖冬应该有可能也是O型血,让她给他爸爸献血好了。
言喻躺着,思维发散。
她虽然给陆衍捐献过骨髓,但她和陆衍的血型也不一样,陆衍是AB型?跟程辞一样呢……
世界真神奇。
陆衍和程辞像。
许颖夏却和林音相像。
明明是毫无关系的几人,却相似得让人产生了种种的错觉。
*
许颖冬和许太太急急地赶到,终于给许志刚输了血,许颖冬太瘦了,不到90斤,根本献不了血,最后还是许太太鲜的。
许颖冬很担忧爸爸,眼睛都是红的,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姐夫,怎么办?我好害怕爸爸出事……”
她哭着,就趴到了陆衍的肩膀上,不停地啜泣着,声音呜咽。
陆衍背脊挺直,面无表qíng,灯光下,眉眼清隽淡漠,声音沙哑:“没事的。”
许颖冬:“幸好还有你,姐夫,爸爸要不是碰到你,今天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衍没动,也没说话。
许颖冬忽然抱住了陆衍的脖子,像是极度地依赖他:“姐夫,你要陪着我们,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撑不下去了,妈妈自从姐姐离开了以后,就总是jīng神恍惚,我们家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她最疼爱姐姐了,要是现在爸爸再出事,妈妈真的会撑不下了。”
陆衍的背脊有些僵硬,他漆黑的眸光看向了靠在一旁的许太太。
许太太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可能因为刚刚献完血,她脸色格外苍白,一眼看过去,只看得见漆黑的两只眼睛,神色憔悴,眼眶通红,紧紧地咬着下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像是下一秒就会立马倒下一般。
陆衍喉结上下滚动,没说什么。
他狭长的眼睛也跟着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有表qíng。
许伯父是O型血,许太太也是O型血,从刚刚的事qíng来看,许颖冬也是O型血,可是……夏夏不是。
明明没有风,陆衍却感觉到一阵寒意。
夏夏是B型血。
但正常来说,两个都是O型血的父母,生不出B型血的女儿。
陆衍挣开了许颖冬的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看也不看一旁的许颖冬。
人的思维真的很可怕。
一旦有了想法,就会不断发散。
比如,他想起夏夏小时候丢失过,再想起,夏夏后来被找了回来,再后来,他和夏夏就没有多少接触,直到长大后……
*
许志刚的手术在半夜才结束,陆衍先让许太太和许颖冬去休息,他自己守到了半夜4点,才换成护工。
他直接到了言喻的病房。
言喻已经睡着了,病chuáng很大,他脱下了外套,去病房里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让人带过来的换洗衣物,躺在了言喻的身边。
搂住了她的腰。
才觉得有了点温暖。
言喻中途醒来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别人的怀里,而这个怀抱她很熟悉,就是陆衍。
她抬起眼皮,盯着陆衍的下颚,继续往上,看着他的侧脸。
胸腔里涌动的qíng绪很复杂很复杂。
复杂到她自己也理不清。
她鼻尖忽然涌上了酸,不知道是脚踝疼,额头的伤口疼,还是心疼,眼泪就是忽然就落了下去。
人是矛盾的动物。
她自以为理智,却一点都不理智,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被qíng感cao控着走的人,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qíng,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事……
错事也没关系……
她在黑暗中,任由着眼泪落下,闭上眼睛,只要,只要她能承担得起,错事的后果就好了。
言喻正默默落泪,陆衍忽然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眸光凉凉淡淡,还有几分隐匿的压抑,他挑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哭什么?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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