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了三遍,江甜笑出声。
中午时。
“阿姨,”她叫得淡定,“我给您也跪下。”
“噗通。”
“我给您也磕头。”
“哐哐哐。”
江甜用参与世光竞价式的冷静口吻:“她第一幅画的稿费,拿了六块八,请我吃了统一番茄jī蛋面,我们一起吃了面喝了汤,把盖子舔到油都不胜。她MAX之前有个笔名叫MIN,帮工作室画了整整一百页十六开,没拿到一分钱,作品被骗到了一个大神名下。”
江甜说:“她第一本《甜月亮》在我家画的,我跟了每个字的脚本,扣税3360,第一次作客访谈是给我打的电话。她买过138个数位板,换过39次屏幕,用掉了145盒笔芯,画了129万厘米……”
“她右眼本就不好,你我都知道左眼失明手术对她意味着什么,”江甜讲道理,“洛姨对不起我真的很逃避,洛姨我也求求您我折寿求求您当我和傅逸今天没来过,求求您不要和毛昔安断绝关系不要告诉我们……”
一桌子菜没了热气,毛爸爸望着汤里的涟漪:“如果不做手术还有四个月,然后。”
他顿了一瞬,泛红的眼眶和涟漪相对静止着,说。
“双目失明。”
……
SR1.0势头迅猛、2.0有云端资料库加持,销量勉qiáng和1.0持平。3.0在2.0的基础上加了智能感应系统,大抵是价格过高,也可能是市场饱和。盛藉他们带着陆允信平生第一次鞠躬抱歉,学会“伪需求”的同时,陆允信陪江甜站在了奥格斯堡眼科医院花园门口。
隔着稀松的病人和护工,江甜和陆允信站在花园这头,毛妈妈推着毛线停在花园那头。
相隔不到一百米。
江甜电话拨过去。
第一次,毛线惯xing挂。
第二次,毛线惯xing挂。
第三次,毛线接起,声音如昨:“甜甜怎么了,刚刚有事……”
江甜隔着jīng致的花园景观:“毛……”
第一个字,就染了哭腔。
然后,“毛昔安,”一字一顿。
对面默了足足一分钟。
“陆允信欺负你了?陆允信敢欺负你?陆允信特么拿着我设计打了大胜仗老子就一个要求他还敢欺负你——”
“毛昔安。”江甜第二次喊她名字。
对面再次沉默。
一分钟。
江甜嚅了嚅唇:“毛——”
毛线先一步开口:“我会做失明手术,我会去就和医生说,是不是我妈给你哭得特别惨,”毛线嘁一声,“其实还好啦,你知道她那人就是爱大惊小怪,我保守治疗没疗好估计就是她整天在那嚎嚎嚎。”
“对了,”毛线想到什么,“你电话打了劝功到位,可千万不要来看我,那药贼恶心,里面有激素,吃了胖得和个球一样,想当年我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六块腹肌走遍十里八湾炫酷无敌……”
毛线身体胖胖的,脸圆圆的,眼睛看着江甜的方向,和江甜对视。
电话里在继续,毛线的语气轻快又潇洒。
电话另一头。
“嗯……我不来。”
江甜语罢,扭头死死咬住陆允信的手,在旁人诧异的眼光下,哭到蹲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
毛线做失明手术是毛线和绮丽传媒共同要求保密的。
她术后回国疗养的那个chūn天,倒chūn寒迟迟不退。
陆允信手上握着几个超越VRxing能的云端资料库和云储存系统,第一次提出放弃SR系列,改攻医疗图谱和智能诊断。
“这个是没有意义的,机械学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人思考的速度,”盛藉说,“你指望有一天会有机器人靠着qiáng大的储备能力和学习能力在围棋上战胜世界冠军吗?”跳棋和国际象棋有过先例,但比起复杂曲折的围棋,前两种棋类实在不足一提。
江甜一边准备论文答辩,一边搜索器官移植资料储备库,沿着可匹配的名单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
“早死了……”
“前天才有个姓洛的打电话,昨天上午一个姓傅的,下午一个姓蒋的,晚上一个姓秦的……现在犯-罪团伙都不统一一下资源吗?”
“已痊愈,不考虑捐献,谢谢,没有其他事我就挂电话了。”
“……”
江甜飞美国参加论文答辩那周,陆允信用Q-learning算法控制动态系统模仿江甜的动作筛选储备库。
江甜回来时,最匹配且填过捐献表的结果已经出来。
第105章 《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3
那个chūn天, 江甜的脚都很凉。
陆允信和她睡在一起的时候, 都会把她的脚夹在自己小腿间,偶尔折着抵在自己小腹上。
那个chūn天, 陆允信和盛藉吵了两次。
第三次, 陆允信和冯蔚然以机器深度学习为基础,推出一套完整的决策树模型, HUAJ提供20亿定向AI+医疗的B轮融资, 在无数小公司跟风做VR的时候,TAXI停产SR系列,急流勇退。
那个chūn天, 秦诗、傅逸、蒋亚男、毛妈妈,所有所有想找到合适角膜的人, 都知道了施未渝有个患渐冻症的妈妈, 和毛线配型成功……
知道是江甜的朋友想要,四月底,施夫人的家人撤销器官捐献表。
五月底, 施夫人再次填写器官捐献表,但拒绝在生前和任何需要者沟通。
六月初,TAXI“MAX1.0”大数据病历研究图谱和“MIN1.0”智能诊断-监控一体助手初步定型。
陆允信忙得脚不沾地,谢绝了jiāo大请他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的邀请。他学士服穿了十分钟, 和冯蔚然他们合了一次影,和江甜合了两次,毕业典礼还没开始,又匆匆回了TAXI实验室。
冯蔚然作为毕业生代表站在jiāo大主席台上, 正统又不失诙谐的发言最后,他面对全校师生,手握话筒:“最后想说一个名字。”
下面有人起哄:“蒋亚男!蒋亚男!蒋亚男!”
当冯蔚然注视着体育馆正上方的旗帜,笑着念出“陆允信”三个字时。
全场静寂。
一秒,两秒,三秒。
有女生哭了,大概是怀念自己一见钟qíng但四年都没见过几面的冷面大佬。有教授润了眼睛,这辈子从没被一个学生这么怼过,校长也感谢他,带着三个高考前三十进jiāo大、拉动jiāo大招生率,给jiāo大拿过大大小小无数奖项、无数金牌的坏学生啊……好像从今天起,就不再是个学生。
江甜坐在体育馆后面的旁观席上,抱着陆允信曾经给她、说是最后一次拿的国奖证书和学位证明,笑着笑着,热泪盈眶。
比上周伯克利毕业典礼,陆允信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动容。
是陆允信啊。
是自己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现在也好喜欢好喜欢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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