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桐桐吃面吗?”宛姨系好围裙,仰着脸问沈乐光,神qíng十分的亲昵。
他微微“嗯”了一声,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那你给我择点葱,切长一点。”葱切得太碎不好挑。宛姨的心思从来都是这样,妥帖而熨烫。
沈乐光拿着小葱,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宛姨的手艺其实一般,这可能和她给人的温婉感觉大相径庭,但她做出来的饭菜就是没有半点惊喜。
好在煮面这种事并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和惊喜。
她用筷子绞着面条,不让它们黏在一起。水汽腾腾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不清眼神,也看不清表qíng。
“月光,”她的声音柔和的像是江南的烟和水,只用很少的力气就能流到别人的心里去。“桐桐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呢,我一见就喜欢上了。他和你一般大吧,看着还是很年轻,像个孩子一样。”
沈乐光听了这番话,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原本抿紧的嘴唇往上翘了翘,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是吗?”他的语气颇有点想着要夸自己孩子又藏着掖着的感觉,但最后还是补了一句:“我也这样觉得。”
宛姨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转头从水雾中仰起脸,看着沈乐光的眼睛里神qíng一时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掩去了。
“你知道吗?这虽然是我第一次见他,却并不陌生。”宛姨熟练地往锅里放盐,“你肯定不记得自己提起过他多少次。”
“但是我记得。”她从案板上拿过葱撒到锅里,小小的厨房里登时飘出一阵香味。“他长什么样子,爱吃什么东西,不爱吃什么东西,还有些别的事qíng你都对我们说过了。”
“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你们只是朋友,可十多年过去了,你在我们面前从来只会提起他。再怎么蠢,也该明白你的心思了。”
“宛姨——”沈乐光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宛姨关了火,虚虚地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个好孩子,不必说什么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一开始确实有点害怕,可时间久了,也没什么了。你们的生活过得不比别人差,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沈乐光抱住她,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涩,鼻子都被堵住了。
“抱一会儿就好了,再久面就要糊了。”宛姨笑着拍他的背,身上的淡淡药味让人安心。
沈乐光小孩子似的蹭了蹭便松了手,乖乖地把面端了出去。
客厅里的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还喝上了酒,笑的颇为慡朗。
“空腹怎么还喝酒呢?”宛姨把碗放过去,小声地嗔了一句。
“没有空腹没有空腹,喝点酒暖暖身子。”老师连忙把酒杯挪开,空出个地方给沈乐光放锅。
“我说的可不是你。”宛姨在他身旁坐下,“你吃没吃我难道不知道么?我说的是桐桐,人家大老远地过来,水都没喝上两口就被你拉着喝酒,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老师登时一副做错了事的表qíng,海桐则连忙摆手示意,表示自己喝点酒没什么的。
沈乐光不做声,只抿着嘴笑,手上动作麻利地给他夹面。
“够了么?”他们来之前是吃过了饭的。沈乐光知道海桐的胃口,此刻只盛了半碗,怕盛多了会把人给撑着。
海桐点点头,从他手上接过碗。动作十分熟练,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看的一旁的两个老人没忍住笑了。
“……”
海桐还没吃呢,就被他们俩给吓住了。捧着碗不知道自己现在该gān嘛。
“没事,你赶紧吃吧。”宛姨笑着安慰他,倒把海桐说的更紧张了。
吃过面,沈乐光给续了茶水,四个人围着茶几开始聊天。
眼看着时间到了十点,宛姨的神色也显出疲惫,老师连忙打住话头,约着剩下的话明天再讲,小心地把人扶进了卧室。
海桐披着毯子,把自己小小地缩成一团,往旁边挨紧了沈乐光。
今天这一天,好像是把故事的起承转合都走了一遍。从杭州到北京,从死到生,一点点的细节悉数接上了,教人生出几分感慨。
“我们也去洗漱歇着吧。”沈乐光搀着海桐起身,声音里也透出几许gān哑。
海桐倒是应了,只是脚步还钉在那儿,半步也不肯挪开。他皱了眉问道:“我晚上,该睡哪儿啊?”
沈乐光指指自己,“跟我睡。”
海桐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两个老人,他不愿意生出些别的事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沈乐光看着他的犹豫,抿抿唇还是开口了。“别担心,他们已经知道了。”
海桐倏地偏头看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说了?”
沈乐光摇头否认,“我没说,他们自己知道的。”
这听上去很像狡辩,但海桐还是相信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出来的结果却是最好的,既如此别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沈乐光把人推进浴室,自己去屋子里给他准备衣服。收拾好了又转回到客厅把茶几上的零嘴壳,茶杯清扫gān净,方进了浴室把自己一身的疲惫洗去。
卧室是早给沈乐光准备好了的。他来的少,可这个家里还是有他的一处地方。不大,仅仅放了一张chuáng,一张小桌,一个狭窄的衣柜。却很gān净,又暖和,桌上还cha着一瓶梅花。
海桐早就在chuáng上躺着了,他眯着眼,有些想睡了,但还是坚持着沈乐光进来。
北方有暖气,室内并不算太冷。可沈乐光不知道从哪儿过来,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冷的海桐打了个寒颤。
“你身上怎么那么凉?”话是这么说,海桐还是缠紧了他,想尽快把这点冷气驱走。
“没事,出去倒了个垃圾。是不是冷着你了?我过来点。”沈乐光说着就想离开海桐,却被对方给抱住了。
“你不要动,我想睡觉了。”
沈乐光“嗯”了一声,抬手关了灯。他抱紧海桐,对方的腿缠着他,手臂也缠着他,呼吸声落在他的脖颈处,像是整个人都是他的了。
“海桐,桐桐,”沈乐光无声地做着口型,被喊到的人却突然“嗯”了一声。尾音勾勾绕绕,像是含在嘴里的水果糖化开了一般。
“你听到我喊你了?”
海桐从被子里拱出脑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饶是困倦也挡不住。
“我没有听到声音,但我感受到了你的心。”海桐摸着他的心口,“它跟我说你在喊我。你是在喊我吗?”
说完便笑了,偷油的小老鼠似的,带着小聪明又有点得意。
沈乐光被他闹的也笑出来,掐了他的脸说道:“这话听着可真ròu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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